年少时不可遇见太过惊艳的人，否则实在是很难走的出来。</br> 赖有德看着眼前脊背挺得笔直，坦荡自若却又自信从容的女孩子，完完全全能体会自己儿子的心思。</br> 他是个很干脆的人。</br> 所以戚元一这么说，他就点头答应了：“我明白了，太孙妃尽管放心，我一定会把鱼都赶到你的鱼塘里。”</br> 至于到时候能钓到什么样的，那就得看戚元自己的本事了。</br> 戚元含笑应是。</br> 而后又从连翘手里接过了一个匣子，亲手递给赖夫人：“夫人，这是我来看望赖大人的一点心意，还请您不要嫌弃。”</br> 赖夫人心情真是复杂极了。</br> 作为一个母亲，他真是心疼自己的儿子。</br> 但是作为一个女人，她太喜欢这样与众不同的女孩子了。</br> 伸手接过了匣子，她抿了抿唇道了声谢，又有些迟疑的看着戚元：“太孙妃要不要......”</br> 戚元笃定的摇了摇头：“我就不打扰赖大人养伤了，请夫人替我转达问候吧。”</br> 愧疚是真的。</br> 不忍也是真的。</br> 但是心意这种东西，决定了就不会改。</br> 既然不能给别人希望，那就应当要划好彼此之间的距离。</br> 她冲着赖夫人点了点头，站起身告辞。</br> 赖夫人再三纠结之后打开了匣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株形状完整的老参，看起来怎么也得有个百年了，另外还有几瓶金疮药。</br> 早就听说薛神医在永平侯府，看样子是薛神医配置的。</br> 戚元送这样的谢礼，是真的用心了的。</br> 她垂下眼睛心情沉重。</br> 赖有德送了戚元出去，回来看到她这副表情，就忍不住问：“这是怎么啦？”</br> “我看，儿子跟我们说，让我们别想着替他相看亲事，大概是认真的。”赖夫人深深地叹了口气，靠在椅背上，有些心酸又有些难过：“不瞒你说，我看了戚大小姐都挪不开眼睛，何况是阿龙呢？”</br> 赖有德是过来人，他很想得开：“慢慢来，时间能解决一切。”</br> 能吗？</br> 赖夫人很是怀疑。</br> 别人不知道，但是她却知道自家儿子是个什么样的人。</br> 什么时间能解决一切都是假的。</br> 从小就是如此，赖成龙决定的事情，就不会改。</br> 他小的时候很喜欢一只狗，可是后来那只狗丢了。</br> 大家都觉得他还小，给他换一只就可以了。</br> 甚至为了照顾他的感受，赖夫人记得当时他们准备的还是一模一样的狗，可是没用，完全没用。</br> 赖成龙是真真正正的没有碰那只狗一下。</br> 一想到这些，赖夫人觉得更头痛了。</br> 赖有德拍了拍妻子的肩膀：“算了，想那么多有什么用？车到山前必有路，孩子们有孩子们的命，我们想开些就是了。”</br> 他去了赖成龙房里。</br> 赖成龙的伤势虽然很重，但是因为赖夫人精心照顾，加上太医也轮番过来，萧云庭还专门派了胡太医和孙院判过来照顾。</br> 所以现在他的伤势已经好很多了。</br> 赖有德进去的时候，他正在翻看什么信件，一大堆的信件都扔在床边上，春霖正在整理。</br> 见他这个样子，赖有德挑了挑眉：“你在干什么？”</br> “找春晓和他家中的信。”赖成龙卷着手咳嗽了一声：“我让春升去问过了，春晓的弟弟妹妹和亲人都不见了。”</br> 所以他合理推测，自己留下的那批人之所以会出事，内奸应该是春晓。</br> 春升的眼睛都是红彤彤的。</br> 毕竟都是自小跟着赖成龙长大的，他们四个春玩的可好了。</br> 谁知道春晓却是害的自家大人差点砍头的内奸。</br> 他心里有点难以接受。</br> 赖有德上前按住儿子的肩膀：“不必翻看这些了，山西那边的事弄清楚了，自然也就都弄清楚了。你放心，你吃的这些苦绝对不会白吃！”</br> 他赖有德只是老了，不是死了。</br> 这些人竟然还敢这样对他的儿子，真当他是不存在的了？</br> 赖成龙的脸色还有些苍白，他说着就问起了赖有德：“父亲，这件事真的只是冲着我来的吗？”</br> 他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br> 他离开山西去保定，是为了救戚元。</br> 现在被人算计，他总觉得，对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br> 赖有德沉默了片刻。</br> 既然儿子说到这里，他就也开诚布公了：“阿龙，你往后要跟戚大小姐保持距离了，你知道的，她已经是铁板钉钉的太孙妃了。”</br> 七月份戚元就会正式跟萧云庭举行大婚。</br> 而且据他所知，这门亲事是萧云庭费尽心思的求来的。</br> 这件事赖成龙比任何人都更早知道。</br> 可现在听见父亲的这番话，他的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更加惨白。</br> 赖有德看见他的表情，顿了顿才说：“年少慕色，实在是人之常情，阿龙，我知道喜欢一个人又得不到是什么滋味，但是你要放下了。”</br> 他按住赖成龙的肩膀：“这是为了你好，也是为了她好。你也不希望你的喜欢成为她的负担吧？”</br> 这句话一下子击碎了所有的幻想。</br> 是，自己的喜欢对于她来说不是馈赠，是负担，是枷锁。</br> 人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不能这么自私。</br> 他沉默片刻，闭了闭眼睛：“我知道了。”</br> 赖有德站起身：“知道就好，好好养伤，其他的，都会好起来的。”</br> 不知道为什么，春升总觉得好难过啊。</br> 他看着自家大人，忍不住扁了扁嘴。</br> 赖有德却顺口喊了他一声：“春升，跟我出来。”biqubao.com</br> 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周围略显空荡和晦暗。</br> 赖成龙垂下眼，沉默的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锦囊。</br> 锦囊打开，他把里面光滑璀璨的一堆小小的粉色碧玺珠倒在床上。</br> 真好看。</br> 原本应当是他要送给戚元的及笄礼。</br> 可是现在，这份礼物，应当一辈子也不会再送出去了。</br> 他握住那把珠子，随后松开手，看着它们一颗颗的落在地上，争先恐后的发出清脆的声音。</br> 不会是他的，他的喜欢对她会是一种负担。</br> 那就放手吧。</br> 他垂下眼，将锦囊里其余的珠子也尽数捏碎了。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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