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惊凰却也知晓，这件事因她而起。</br> 虎子被拔了舌头剁了手，怎么可能善罢甘休。</br> 她扶着青年在一旁的石头上坐下，拿出一些镇痛消淤的药膏，为他处理伤口。</br> 青年畏缩地连忙后退：“老先生……不用……这些药太贵重，别用在我身上……别浪费了……”</br> 那忐忑的姿态，不知道受了多少欺负，才会养就得如此卑微。</br> 云惊凰安抚：“放心，不收你银子。</br> 况且药物从来不贵重，贵重的永远是人的命，别妄自菲薄。”</br> 青年眸色闪了闪。</br> 最贵重的、永远是人的命……</br> 可在这个世界上，最不值钱的也就是他们这些粗人奴隶的命了。</br> 云惊凰看出他心中所想，道：</br> “对别人而言你的命不值钱，但对你自己而言，你的生命只有一次，是你自己最珍贵的宝物。</br> 你自己不爱惜，还有谁爱惜你？”</br> 此刻的她是老人模样，说起这些话来显得更加德高望重，长识渊博。</br> 青年看着老人的面容，一时间陷入了沉默。</br> 那些药抹在身上，伤口的疼痛也在渐渐减轻。</br>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给他上药……</br> 云惊凰给他处理好伤口后，又问：</br> “既然他们那般欺负你，何必留在那里务工？</br> 早该去换点舒适点的活，以后也离那些恶人远一些。”</br> 提起这，青年垂眸：“作场的月俸开的高，单是守门一个月也有二两银子。”</br> 如果去别的地方搬东西，两个月也未必赚到这么多钱。</br> “我还有个弟弟……”</br> 他们父母早亡，兄弟两相依为命长大。</br> 弟弟虽然已经大了，十四岁，但是不务正业，总喜欢做些小弹弓上山打猎。</br> 他作为哥哥，自然必须撑起一个家。</br> 若不是今日被虎子找人打走，他想一直在作场干下去。</br> 云惊凰才恍惚意识到、这天下间还有许多比她更可怜的人，为了一日三餐在奔波、拼命……</br> 她看向青年问：“你叫什么名字？”</br> “回李先生，我名阿铮。”</br> 青年见伤口处理好了，站起身恭恭敬敬地俯首行礼：</br> “老先生今日施救之恩，阿铮定然铭记于心。</br> 若有能力之日，阿铮定然报答。”</br> 只是……他应该一辈子不会有出息……无法报答……</br> 云惊凰眯眸：“阿铮，不错的名字。</br> 从今日起，你帮我干事吧，每个月我给你十两银子，往后还有提成。”</br> 青年眉心顿时一皱，连忙看向老人。</br> “老先生……你……你不用施舍我，我不值那么多银子……”</br> 能拿十两银子一个月的，都是一些府邸的管事，他想也不敢想。</br> 云惊凰却道：“刚才才教你的又忘了？</br> 别妄自菲薄，你明知虎子会报复你，还鼓起勇气捡起那图纸递进去，这是正义。</br> 你因我而受伤，又不埋怨，这是赤诚善良。</br> 你还要养弟弟，更是有责任心。</br> 这些品质是难得的瑰宝，世间难寻！”</br> 阿铮听到这些话，心脏深处涌起从未有过的感受。</br> 他这种卑微之人，不论走到哪儿都被人瞧不起。</br> 可在老先生眼里，他竟然是如此优异之人？</br> 云惊凰又道：“实不相瞒，我要开个商铺，但是没时间打理。</br> 在这乱世想找一个像你这样的人，也不是什么易事。</br> 如果你不嫌弃的话，今日起开始帮我选址、装潢、铺货、守店……”</br> “当然不嫌弃，阿铮怎敢嫌弃老先生……”</br> 阿铮连连道，又皱紧着眉头：“只是阿铮从未经过商，不敢接这么大的担子……”</br> 一旦有失，只会害了这么精明渊博的老先生。</br> “放心，一切我都计划好了，你按照我说的做就行。”</br> 云惊凰开始慎重其事的对他交代：</br> “选址商铺，选在最旺的街道，必须足够宽阔，还得有仓库堆放物品。</br> 这里是装潢图纸，找人装修便是，务必大气高端。</br> 十天后竣工，傅三公子的人会把物品送过来，你只需要守着，每日负责收银……”</br> 所有事情精确到细枝末节，清清楚楚。</br> 阿铮看着一堆图纸，还是难以置信：“老先生……你确定要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我办吗？”</br> “我相信你可以做到。”</br> 云惊凰直视他，眼中是信任。</br> 阿铮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如此被器重、信任。</br> 他难得激动地说：“好，承蒙先生不嫌弃，我竭尽全力去做！</br> 若无法完成，我不收月银、不收老先生分文！”</br> 云惊凰还是交给他一些银票：“这些是办事所需，记住，一切以优良为主。”</br> 她又对阿铮交代了些事情。</br> “哥……”</br> 一道少年的嗓音忽然传来。</br> 两人回头看去，是一个穿着兽皮的少年走来。</br> 皮肤很黑，眼睛却很明亮，背着自制的土弓箭，手中还拎着只兔子。</br> 看到阿铮受伤，他立即上前来问：</br> “哥，你怎么受伤了？谁伤得你！”</br> “阿戎，哥没事。快来见过老先生，这是我们的恩人。”</br> 阿铮立即引荐，对老人道：</br> “老先生，这便是我那不学无术的弟弟，让您见笑了。”</br> 云惊凰看到少年那炯炯有神的目光，里面尽是对她的提防。</br> 再看那弓箭，材料几乎全取自山中。</br> 她笑：“阿铮，你这弟弟可不是什么不学无术，应该是比你更有心气，不屑与常人为伍，也不想去做那些受人欺负、卑贱的活。”</br> 阿戎眸色一变：“你怎么知晓？”</br> 只看一眼，这老先生竟然就能看穿他？</br>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br> 云惊凰不答，反而道：“遇到你们兄弟两，也算是我的福气。</br> 阿戎，你也去帮我做一些事，找齐这些材料。</br> 若是事成，我给你一百两银子。”</br> 她拿出一些图纸递过去。</br> 阿戎接过一看，一眼就看出这是射击人的武器！</br> 而且杀伤力十分大！</br> 若这武器现世……</br> 阿戎道：“我可以帮忙找，但若是做成之后，必须给我试试这武器！”</br> 他眼中是对武器由衷的热爱、热血。</br> 云惊凰应下：“好。”</br> 这是她根据改良后绘制出来的枪支图纸。</br> 朝廷最近在征筹武器，镇南军也不能落后！</br> 许多筹划，必须尽快铺开……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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