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霸下说着手一挥，于是虚空里就出现了一幕幕和俞北冥相关的画面。</br> 他孤独地坐在山顶上，一坐数日陷入某种追思中，以至大雪淋头恍然无觉。</br> 他漫步在林间，与野兽为伍的画面。</br> 他在夜晚的树梢，用树叶做乐器，吹着悲凉的曲子……</br> 最后一幕却是他站在霸下面前，语气淡漠而固执：“无论她在那个世界，无论天上地下，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我只想知道她是否安好……”</br> 霸下叹息着：“百年的光阴啊，老夫睡一觉就过去了。可那个傻瓜，却宁愿不入定、不修炼，就如普通人一样，枯等百年，只为打听到你的一点消息。”</br> 桑非晚心头一阵酸涩：原来北冥当年为了找到我，付出了那么多。可找到我后，却又只字不提过往。北冥啊，你真傻啊，傻得让人心疼！</br> “后来，俞北冥为了让我帮他探一探你们之间是否还有再见的缘分，才舍得把他的记忆敞开让我看。啧啧……他真是世间最痴情、最纯真的人。”</br> 霸下说着，眸光里透着几分狡黠：“所以，你还有其他要求吗？若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只要你答应我一个小小的条件，我一定尽力而为。”</br> 桑非晚道：“那好，请让我看一看北冥当年的留在你这里的记忆。我想知道，我和他到底有怎样的过去。”</br> 在邪神幻境里的时候，俞北冥曾经答应过桑非晚，出来后就给她看过去的事情。</br> 可后来他食言了，带着那些记忆一同魂飞魄散。</br> 修仙界十年相知相守的过往，桑非晚一无所知。</br> 霸下有点意外：“我还以为你会和俞北冥一样，想探求你们之间是否有再见的缘分。怎么，难道你不想问这个？”</br> 桑非晚摇头：“不问。因为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救活他，我们一定会再见！我深信，自然也没再问的必要。”</br> “好好好，你这个女娃娃也跟俞北冥一样执着。我可以给你看他的记忆，但我要求你留下来陪我一百年。”</br> 桑非晚果断拒绝：“不行。我还要找救活北冥的办法，不能把时间浪费在这里。”</br> 于是霸下退而求其次，指着旁边的小白说：“那就让这个小娃娃留下陪我一百年。”</br> 小白心头一惊，第一时间去看桑非晚。</br> 桑非晚道：“小白是独立的人，她的来去由她自己做主。我不会用她的自由，交换任何东西。”</br> 小白心里瞬间甜蜜了起来：“姐姐果然不会丢下我，姐姐是最好的！”</br> 霸下恼火了：“现在是你在求我！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这是求人办事的态度吗？”</br> 桑非晚正要再说，小白抢先道：“乌龟爷爷，我愿意留下陪您！不就是一百年吗？没问题！”</br> 桑非晚赶忙道：“小白不要胡乱答应！一百年，谁知道会发生事！”</br> 霸下哈哈大笑：“这可是你答应的，老夫可没有强人所难。还有，我不是乌龟爷爷，我是霸下，是上古神兽！”</br> “姐姐说得没错，一百年而已嘛，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小白看向霸下，笑容甜甜，“乌龟爷爷，听说你很爱睡觉？等你睡着了，我可以在你的龟背上画画，还可以拔你的胡子玩。”</br> 说话间，小白又蹦蹦跳跳地跑到霸下的雕像旁，左看右看：</br> “哇这个大乌龟雕得真好。尤其是两个眼珠子，亮亮的，扣下来当弹珠玩一定很有趣。”</br> “姐姐你放心，有这么多好玩的，这一百年我一定过得很开心！”</br> 她开心了，可霸下恼火了：“你这小兔子，还想拔我的胡子，挖我的眼珠子？可恶，老夫……”</br> “你要干什么？”小白才不怕他，掐着腰叫嚣，“你以为你醒着的时候，我就不敢拔你的胡子、扣你的眼珠？”</br> 霸下还从没被人这样挑衅过，气恼得要撸起袖子教训小白。</br> 余光处却瞥见桑非晚拿着手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br> 霸下不禁有些奇怪：“这小兔子不是你带来的吗？你真不怕我以大欺小？”</br> 桑非晚道：“小白未必比你弱，再者……小白若是输了，我就打电话举报。”</br> 霸下一愣：“举报？什么意思？”</br> 桑非晚指了指他身后的神像：“那是你附身的神像吧？丑是丑了点，但应该挺有研究价值的。我若是举报给考古部门，估计还能得到表彰。”</br> “……”霸下大怒，气得说话都打结巴了：“你们，你们不讲武德！”</br> 桑非晚道：“霸下，我不占你便宜。你如果答应把北冥的记忆给我看，我就把这个送你。”</br> 说着，她拿出一个透明的小盒子，递给霸下：“我来时路过花鸟市场，特意给你选了个礼物。”</br> 霸下接过那盒子，就看到里面蜷缩着一个拳头大小的小宠物，顿时很无语：“乌龟？你居然送我一只乌龟？谁家见面礼送乌龟的？”</br> 桑非晚却理所当然地道：“普通的东西您老人家肯定看不上。我思来想去，宠物龟很适合你。你若是醒来无聊了，可以逗弄观赏。若是睡着了，它也能跟着你一起入眠，养殖简单，最重要的是乌龟寿命长，适合当陪伴宠物。”</br> 这么一说，好像也有点道理。</br> 再看那乌龟被霸下拎在手里，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脑袋探出和面前的老头大眼瞪小眼。</br> 画风……有点奇怪。</br> 桑非晚追问道：“答应吗？”</br> 霸下很想拒绝，可不答应也不行，怕桑非晚真把他给举报咯！</br> “想当年，老夫横行于五湖四海，呼风唤雨，无所不能。今日，却被你们两个小丫头拿捏。想想还是俞北冥实在，没有那么多心眼子。罢了罢了，我就当给俞北冥个面子吧。”</br> 霸下埋怨了两句，抬手在自己的识海里抽出了一点点记忆，又屈指一弹，那段属于俞北冥的记忆便如投影般的浮现在眼前。</br> 流连小镇上，玄衣男子好笑地回头：“能让我有血光之灾的事不多，可见你是在胡言乱语。”</br> 他冷哼一声走了，却没想到两人的缘分就此种下……</br> 再后来，他重伤归来，在桑非晚的农家小院里养伤，一养就是十年。</br> 十年太过漫长，漫长得足以让他们从互相看不顺眼，到心意相通，暗生情愫。</br> 可十年又过于短暂，短暂到才说了再见，再见却是拔剑相对，仇深似海……</br> 再后来，桑非晚心灰意冷下踏入无情道，忘记了一切。他却百年如一日的守在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如影随形。</br> 当渡劫天雷落下的时，她本要魂飞魄散，可最后关头，却是他不顾一切地替她挡下雷劫。</br> 桑非晚愕然：原来那时，他已经替自己死过一次了！</br> 画面里，俞北冥被拽入时空裂缝，早了桑非晚八百年来到这个世界。</br> 八百年啊，他寻寻觅觅，走遍了这里的每一处市井、每一座山川湖泊，整整走了八百年，终于来到了她的面前，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晚晚……”</br> 画面消失，他的音容笑貌也化作流萤，从眼前消失。</br> “北冥！”桑非晚急忙伸手，抓住了即将消散的一抹流光，毫不犹豫地按进了自己的额间，于是她苍白的记忆里，从此有了他。</br> “姐姐！”小白担心地望着她。</br> 霸下不解地摇头：“你这是何必呢？记得越多越痛苦，还不如睡一觉，把所有的烦恼忘得一干二净！”</br> “回忆珍贵，而非烦恼。”</br> 从前桑非晚劝过很多人，放下过往，免得徒增烦恼。</br> 可如今她才明白，记住一个人纵然会痛彻心扉，却也弥足珍贵。</br> 她想要记住俞北冥，记住和他在一切的所有过往。</br> 就像当初，俞北冥记住她一样。</br> “霸下前辈，多谢了。”桑非晚拱手道谢，转身离开。</br> 小白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笑眯眯地问霸下：“乌龟爷爷，您真的不用我留下来陪您吗？”</br> 霸下一个劲地挥手：“我可不敢留你！走走走，快从我眼前消失！”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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