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行枭一听就知道是消息传开了。</br> “呵呵，你爸肯定知道你回来着急了，走，咱们走快两步。”</br> 老人回头笑着招呼，脚步已然在加快。</br> 乌衡隐隐察觉到了不对劲，“爷爷，我父亲他……”</br> 走在前头的乌行枭脚步一顿，并没有回头，只是轻叹了口气，“没事，就是以前受了伤，现在需要卧床休养。”</br> 他说得云淡风轻，可乌衡却直觉事情没那么简单。</br> 他下意识去看身侧的叶澜，却发现叶澜薄唇微抿，看上去脸色也不太好。</br>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少女露出这样的神色，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不由越发地浓烈。</br> 很快，三人就到了三进的院落，来到最安静的一个院子前。</br> 乌行枭上前推开门，一见到里头的人影立刻就笑道：“星杰，看看我把谁给你带来了。”</br> 说完，他微微侧开了身。</br> 乌衡这才看清房间内的人，脚步在一刹那间便顿在了门槛前。</br> 那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剑眉星目，长得貌若潘安，嘴角挂着一抹温和的笑，似乎是爱笑的缘故，纹路已经清晰刻画在了脸上。</br> 这样一个出众的人物坐在轮椅上，腿上盖着毛毯。</br> 从毛毯的形状不难看出，他底下两条小腿都没了。</br> 而男人明显是在等他。</br> 见到他的那一刻，先是一怔，继而神色恍然了起来，“像，跟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br> 一模一样。</br> 那一声呢喃像是打破了这些年记忆的空白，唤醒了少年脑海中残存的画面。</br> 很小的时候，他有一个可敬的父亲，总是驮着他在桃花林里骑大马，摘着枝头大簇大簇的桃花，还边摘边嚷嚷：“我还要，我还要。”</br> 那时候父亲满脸笑容地答应他，“好好好，无论你多大了，只要你想要，爸爸永远背着你。”</br> 往事还历历在目，可记忆中伟岸的父亲却再也背不动他了。</br> 乌衡缓步走过去，蹲在男人面前，像小时候一样仰着头看他，“爸爸，我回来了。”</br> 没有过多的诉说跟煽情，只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br> 可男人却在一瞬间泣不成声。</br> 十年。</br> 整整十年，他们父子俩终于团聚了。</br> “好好好，回来就好。”男人宽厚的大手拍着乌衡的肩膀，感受着来自少年骨骼筋脉的刚硬柔韧，一时间百感交集，“这些年，委屈你了。”</br> 乌衡进仙山，他是知道的。</br> 更知道能从里头活着出来，是九死一生的概率，可当年知道消息的时候，为时已晚。</br> 乌衡摇了摇头，握着父亲的手，一直以来潜藏在内心深处的疙瘩突然就释怀了。</br> 他一点也不想再追究，只想好好陪着父亲。</br> 然而有些事情，即便他不提，乌家也会给他一个交代。</br> 乌星杰情绪平复下来后，便接着把之前乌老爷子未完待遇的故事补充完整。</br> “当年我一手打造了桃花岛确实名动一时，因为年轻也恃才傲物。所以当时我周旋于各个势力的宴请邀约，越发飘飘欲仙，直到那一次赴宴除了意外，还因此受了重伤，回来后才发现桃花岛已经乱了。”</br> “桃花岛毫无根基，外来者人多心杂，早就有人暗中觊觎我药师一脉的能力，一见我重伤回去，门人立刻抓了你们母子要挟，逼我交出药师修炼的法门，还有桃花岛的使用权。”</br> “当时那些门人嘴上说得好听，实际等我传授完功法便将我丢出岛外，拼死反抗中我才救回了你母亲，可你却被扣在了那里。”</br> ……</br> 听完这些年的始末，房内陷入了长久的寂静当中。</br> 乌衡低垂着眼眸，好半晌才开口问道：“那我母亲呢？”</br> “她……”乌星杰喉头一哽，自知躲不过，缓了口气才叹息道：“你母亲忧思过重，回到这边没两年就病逝了。”</br> 乌衡一下抿紧了唇。</br> 不用明说他也清楚，一个失去孩子的女人，面对瘫痪的丈夫，支离破碎的家庭，一夜之间遭逢巨变，那是常人无法想象的悲痛。</br> “诶，都别说这些了，如今阿衡能顺利回来是大好事，晚上咱们爷孙三好好喝几杯，庆祝一下。”乌老爷子及时打断了悲伤的气氛，转移话题的同时还不忘招呼，“叶小姐，您也要赏光。”</br> 闻声，轮椅上的乌星杰才发现了站在一旁的少女，本来还以为是自己儿子的朋友，有些不好意思怠慢了人家，却在抬眸视线落到对方脸上时，笑意僵在了唇边。</br> “你是……”他张了张嘴，心口处盘旋的熟悉感令身体想起某些灰暗的记忆，断肢处竟然传来隐隐的疼痛。</br> 尽管音容笑貌都改变了，可一个人的气质体态神情很难变化。</br> 更何况，他们药师一族辨别一个人靠的不是外貌，而是气味。</br> 眼前的少女，分明是……</br> 叶澜从方才进门就一直默默站在一旁，这会儿才缓步走出来，朝乌星杰微微颔首，淡声道：“许久不见，乌岛主可好？”</br> 这一句，便是直接认了。</br> 乌星杰倒抽了一口凉气，“没想到这竟是真的。”</br> 要不是人就活生生站在他面前，打死他都不能信叶澜起死回生了。</br> 数月前古武界发生了一场大动乱，玄宗将族长棺木运过来的时候，棺材里只有零碎的尸块。</br> 玄宗想让他用药师的手段尽可能留住叶澜的灵魂碎屑，可他却发现尸体上空空如也，连爆破后的残骸都丁点不剩。</br> 一开始他以为是爆体时冲击太大，导致灵魂直接被吞灭，万万没想到少女竟然复活了。</br> 还不仅仅只是简单的借尸还魂，而是魂魄跟身体完全匹配，八字六柱完全相融合，连命格都继承了的复活。</br> 乌星杰心口情绪翻涌，有太多问题想要问询，毕竟这世间能让他承认并且钦佩的天才少之又少，少女绝对是其中之一，而且实力深不可测。</br> 然而现下听父亲的称呼，少女似乎没有暴露身份的意思，于是他也只能按捺下来，笑容温和地回应道：“我很好，谢谢叶小姐送阿衡回来，大恩大德没齿难忘。”</br> 叶澜师从医仙，这事他是知道的。</br> 如今看到她，乌星杰哪能不明白儿子是怎么回来的。</br> “这是我应该做的。”叶澜摇头没有接受这份谢，上前一步接着道：“我这次来，还有另一件事要跟你说。”</br> 乌星杰闻言，下意识问道：“什么事？”</br> 叶澜抿了抿唇，原本淡然的脸上轻轻扬起了一丝笑容，恰似三月山间盛开的桃花一般耀眼，“我可以治好你的腿了。”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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