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眠不觉晓。</br> 顾正臣醒来的时候,天都大亮了,张希婉也没了影子,收拾好走出门之后,感觉到有些异样,便停了下来,转过身看向屋顶,眉头皱了下:“不是让你回家陪老婆孩子,怎么又跑回来了?”</br> 萧成拿起弓,背在了身上,站在屋脊之上:“我老婆被收拾服帖了,儿子去了学堂,闲着在家没事干,跑你这里来看看风景。不得不说,这里确实比我家那屋顶的风景好。”</br> “下来吧。”</br> 顾正臣看着顺着梯子爬下来的萧成,问道:“吃饭没?”</br> “还没。”</br> 萧成拍了下肚子。</br> 顾正臣走出月亮门,见乐娘、翠娘在不远处站着说笑,也没看到母亲、张希婉等人,甚至连往日里的说话声都没了。</br> 萧成看出了顾正臣的疑惑,说道:“后院的人都去了天界寺,包括你那大伯、大舅,马三宝一家人也去了。”</br> 顾正臣想起来了,昨晚上张希婉是说要早起出门的,还埋怨睡太晚,这睡得晚也不是自己一个人的错,她不在那哼哼,能折腾这么晚……</br> 乐娘、翠娘上前行礼。</br> 乐娘低眉含羞:“老爷可饿了,奴家这就去后厨端些饭菜吧?”</br> “送书房吧,我们两个人的。”</br> 顾正臣没多说也没多问,转身就与萧成到了书房,路过林白帆身边时,恶狠狠地瞪了一眼。</br> 林白帆心虚地低下头,连书房的门都没进,待在了外面。</br> 坐了下来,顾正臣直截了当地说:“这里是金陵,外面还有锦衣卫的人,你不会以为郑国公、永昌侯会对我不利吧?即便他们有这个心思,也要有这个本事才行。”biqubao.com</br> 没人不想多陪陪家人,萧成也是人。</br> 萧成见被顾正臣识破,便将弓放在了一旁,箭壶也摘了下来:“郑国公是个胆大包天的,总觉得多大事都有东宫撑着,有开平王的名头挡着,你与他有间隙,他对你出手有动机。至于永昌侯,据我所知,这是一个心胸并不宽阔,且记仇。”</br> “那十五个义子,十四个武将,可以说是他培植多年的嫡系中的嫡系,被你一下子全丢到了秦国,以他的心性迟早会发难。定远侯府现在的防卫可不算严密,尤其是张培、姚镇护送沐春离开了金陵,这个时候,你身边还有多少可用之人?”</br> “除了林白帆,还有一个年迈的吕常言,吕世国有些本事,但不算大,孙十八可挡不住什么高手。严夫人的本事是不错,可她需要护着后院,就没办法护着你。现在我来了,至少能保你安全。”</br> 顾正臣倒了一杯茶,推给萧成:“没让申屠敏、关胜宝回来吧?”</br> 萧成呵呵一笑:“我在就够了。”</br> 这时,乐娘、翠娘将端来了一些饭菜,随后退了出去。</br> 顾正臣用过饭之后,靠在椅子里,拿起书册继续翻看,问道:“江浦悬案你听说了吗?”</br> 萧成喝着茶:“听说了,一开始只是两起命案,后来牵扯到信访司,东宫介入,锦衣卫去调查时,江浦县衙走水,知县及其家眷全死了,刑部、督察院、应天府衙、锦衣卫都有人进驻江浦,可一连查了许久,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最终成了悬案。”</br> 顾正臣看向萧成:“能否找来一份卷宗?”</br> “你要去查案?”</br> 萧成抬了下眉头。</br> 顾正臣摇了摇头:“没这个心思,只是想看看其中有什么蹊跷,为何始终没破案。”</br> 萧成答应道:“我会找来卷宗。”</br> 顾正臣继续翻看,当看到欧阳伦的事之后,不由摇了摇头:“欧阳伦这个驸马都尉还是早点收敛点的好,若是手伸得太长了,恐怕会有大祸。”</br> 萧成笑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得罪过定远侯夫人的缘故,欧阳驸马在你回京之后没几日,便请旨出京。陛下给了他一个巡查民情的名头,派去了山西。”</br> 顾正臣将书册放在腿上,一双眼盯着萧成:“你知道的事未免太多了吧?”</br> 萧成不置可否。</br> 顾正臣眯了下眼,也没刨根究底,而是拿起书册问:“那喻汝阳封堵黄河堤坝的事,你也应该知道了,他还在荥泽任上吗?”</br> 萧成摇了摇头:“因为封堵黄河的功劳,被提拔为了开封府同知,又一连上了七封文书,请旨大力治理黄河。陛下虽然没有允许,但派了格物学院水利学院的人去了开封府……”</br> 顾正臣边看边问,萧成总能回答出来。</br> 到了下午,顾正臣将书册放下,道:“元旦时,各藩属国来京,安南国、日本国没派使臣来。安南那里惹怒了大明,被封了海,闭了关,没办法派使臣来可以理解,日本国却没个使臣,这说不过去吧?”</br> 别管你们双方怎么打仗,过节的时候也不上门,连个祝贺的话都没有,这态度很不好。</br> 萧成低头看着手面,细微的白色汗毛似乎感觉到了一股森冷之意:“你该不会是想借此收拾日本国吧?陛下知道倭寇进犯过沿海,目前并没有派兵远征日本国的意图。”</br> 顾正臣知道老朱什么心思,他是想坐山观虎斗,让日本南北朝打个你死我活,多耗费下彼此的力量。</br> 这法子对于实力相当的三方来说是合适的,一方站在外面看着另外两方狗斗到遍体鳞伤,最后拎着菜刀上前,一刀一个解决,成为唯一的胜利者。</br> 可这法子对大明不合适,大明不需要看他们狗斗,一起收拾了就是了……</br> 当初东莞血案之下,若不是自己太过冲动,没带多少人就直奔九州岛去了,而是返回大明,集结了大军再去日本国,那战事绝不会只止步在九州岛,说不得连足利义满的脑袋也摆在京观之上……</br> 之前是为了远航,没办法大打出手。</br> 现在自己空闲下来了,老朱又想狠搞内治,准备大移民,大生产,这一时半会,确实没办法远征日本国。</br> 不过——</br> 仗可以不打,但事不能不办,大明的态度不能不亮出来。要不然,自己留在太宰府的石碑岂不是成了笑话?</br> 为了脸面,我要上朝!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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