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远侯!</br> 陆章吃惊地仰着头,看清了灯火里的人,举起双手眼含热泪地喊道:“是定远侯,当真是定远侯!”</br> 陆九、周晖等人也反应了过来,惊喜不已,销声匿迹了一年多的定远侯终于现身了!</br> 顾正臣听着熟悉的声音,眼眶微红,转过身去下令:“将他们带上来,我要问话!”</br> “得令!”</br> 朱棣已迫不及待,招呼着人就准备放小船。</br> 等陆章、周晖等人被带到宝船的甲板之上时,顾正臣已坐在了椅子上,威严地看着眼前的商人,问出了第一个问题:“这里是何处?”</br> 陆章有些发懵。</br> 万万没想到,定远侯会问出这种幼稚的问题,这可是一艘大舰队啊,你们总不至于迷失了方向吧?</br> 周晖见陆章没吭声,赶忙回话:“向西四十里就应该是长乐港了。”</br> “嗷——”</br> 邓镇扯着嗓子就是一声叫唤。</br> 顾正臣皱了皱眉头,还没说什么,朱棡也跟着嚎了一嗓子。</br> 完了,在得知已经到了福建沿海时,船上的人返祖了,一个个嗷嗷乱叫,都已经听不到人话了……</br> 回来了!</br> 终于回来了!</br> 李景隆躺在甲板上,两条腿蹬嗒几下,抬起手臂就盖住了双眼。</br> 马三宝仰着头看着夜色,可哪怕是将脑袋仰得再狠,也止不住泪水爬出来。</br> 汤鼎嘴唇哆嗦,看向一旁扶着船舷抖动的冯诚,上前拍了拍冯诚的后背,然后两个人抱在了一起。</br> 梅殷转身去了舵楼,那里应该人少。</br> 方美的大手重重拍打着驼子的后背,驼子硬抗了下来,一咧嘴就有些哽咽。</br> 罗贯中坐在了台阶上,一张老脸满是笑意,看向顾正臣的眼神满是欣慰。</br> 这个家伙,完成了前无古人的一次壮举啊!</br> 顾正臣看向严桑桑,她已是泪眼涟涟。</br> 这个时候,谁掉眼泪都不丢人。</br> 没看到李子发这会已经哭得不成人样了,还有王德、孙恪,这都在那哭呢。</br> 谁的声音这么大,侧头看看,隔壁船上的段施敏啊……</br> 欢喜撞击着整个船队,也让陆章、陆九等人十分不解,还以为遇到了冒牌的大明水师船队,关键是,正经人谁会又哭又笑的……</br> 顾正臣站起身来,深深吸了一口气,问出了另外一个问题:“那——你们告诉我,为何这里会有倭寇?”</br> 太宰府的石碑应该还在吧,那六万人头的京观这才多久就忘记了?</br> 到底是南朝没当一回事,还是北朝不以为然?</br> 当真大明的威胁——只是一句空话不成!不灭其国,不绝其民,这倭寇的事就不会结束了?</br> 陆章感觉到了一股森然的杀气,有些发冷,语速颇快地回道:“我们也不知为何,也就这两个月听说倭寇出现了,只不过遇到的人很少,我们这也是倒霉,幸是遇到了侯爷……”</br> 顾正臣看向赵海楼:“别矫情了,让人带上俘虏,全速前往长了港。”</br> 赵海楼抽了下鼻子,声嘶力竭地喊道:“去长乐港,航向正西,全速三十里!”</br> 谁也没想到,穿过一片海域,竟然直接出现在了大明近海,都到了福州家门口了。</br> 必须要前往休整了,水师船队的淡水资源已经很危险了,许多军士疲惫不堪,总需要喘口气再回金陵。</br> 张满看向掌舵的高令时,拱了拱手:“活着回来的感觉——真好!”</br> 高令时爽朗地哈哈大笑,拍打了下船舵:“还有更好的时候,张满啊,这次回来,你说咱们能爬到哪个位置,混个都指挥佥事啥的总没问题了吧?”</br> 向上爬!</br> 继续向上爬!</br> 这就是高令时的心态。</br> 自己从青州卫跳出来进了大明水师,跟着顾正臣,是这辈子最为明智的选择!</br> 虽说这些年吃了很多苦,可那又如何?</br> 吃苦死不了人!</br> 王克恭</br> 底层的人,不吃苦、不豁出去搏一搏,哪有出人头地的机会!</br> 高令时很期待,期待返回金陵之后的封赏。</br> 张满咧嘴,牙齿上已结出黄垢。</br> 福州。</br> 都指挥使司,后宅。</br> 咚咚——</br> 老仆吴出握着拳头捶打着门,让插着闩的老门哐当哐当直响:“老爷,快起来。”</br> 吴祯猛地从睡梦中惊醒,沉声喊道:“何事值得你如此敲门?”</br> 吴出喊道:“定远侯,定远侯来了!”</br> 吴祯愣了下,赶忙起床跑至门口,连鞋子都没顾上穿,打开门看着吴出:“你刚刚说谁来了?”</br> 吴出急切地回道:“老爷,定远侯来了!”</br> 吴祯朝着外面跑去:“人在哪里,快带我去迎接!下次遇到这么大的事,直接给门给我撞开了,耽误了事,没你好果子吃!”</br> 吴出眼见吴祯连个外衣都没穿,还光着脚,赶忙在房中取了鞋衣追上去:“老爷,外面冷。定远侯没来福州,进了长乐港……”</br> 吴祯听闻之后放慢了脚步,至了前厅,一边命令所有都司将官集合,一边穿衣裳。</br> 驸马都尉王克恭、都指挥使赵圭、指挥佥事储英等人匆匆赶至。</br> 王克恭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我看门外已经备了马。”</br> 吴祯呵呵笑了笑,起身道:“陛下让我们留意一个人的消息,现在,这个人到了长乐港,不备马,难不成走过去?扰了诸位大梦,可莫要怪罪,这也是为了你们好。”</br> 王克恭精神一振:“靖海侯是说——定远侯回来了?”</br> 去年十月开始,每个月都有朱元璋的旨意,命令东南水师盯着海面,一旦发现定远侯的船队,当立即疾奏金陵,不可迁延片刻。</br> 足见朱元璋盼切。</br> 最令人匪夷的是,正月初三时,金陵还送来了一封同样的旨意。按理说,秦国使臣都入京了,定远侯的消息应该送达给皇帝了才是,可谁能想,皇帝还在抓这件事……</br> 现在顾正臣来了,那可是大事件。</br> 吴祯上了马,突然想起来什么,吩咐道:“既然我们都醒了,那就让吕宗艺也别睡了,一同前往长乐港吧。与定远侯一别一年有余,作为故交总需要见一见。”</br> 长乐港。</br> 顾正臣沐浴更衣,端起水壶倒了一杯又一杯,直至水壶里的水喝得滴水不剩,这才舔了下嘴唇,对坐在一旁瞠目的雄武侯周武道:“呵呵,雄武侯莫要笑话,实在是太久没喝到干净的水了……”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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