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霉素可不是牛痘，牛痘那东西挤出来弄身上也就那样了，不存在纯度与太大的安全问题。</br> 可现在医学院拿出来的青霉素，谁也说不出来是不是顾正臣口中纯净的青霉素。</br> 使用显微镜观察，可以看到青霉素液滴中存在不少杂质，这些杂质一旦进入人体，没人知道后果会有多严重。</br> 说到底，格物学院研究青霉素的时间还是太短了，提纯的工艺太过粗糙，加上刚刚实现提纯不久，压根没有进行过真正的人体实验。</br> 按照医学院的正常进度，完成提纯的青霉素至少进行数十次死囚实验，一遍一遍地观察、总结、改进，经过漫长的研究之后才可能真正列入药方。而这个过程很漫长，兴许需要两年以上。</br> 可现在，马皇后的病情太过严重，严重到了正常药方无法救命的地步。</br> “父皇，宣医入殿吧。”</br> 朱橚开口，一脸肃然。</br> 朱元璋将目光投向病重之中的马皇后，感觉有刀子在自己身上缓缓割过，不见伤口，却有着清晰的阵痛与冰凉。</br> 冒险去救，还是保守治疗，等待好转，这是一个要人命的选择，要的不只是马皇后的命，还有自己的命。</br> 朱元璋没有优柔寡断的性情，可在这件事上，犹豫了。</br> 不舍她冒险。</br> 不敢她冒险。</br> 想代替，却不能！</br> 朱元璋感觉自己这个帝王虽然可以改变无数人的命运，可到头来，面对枕边人的生老病死，一样是那么的无能为力。</br> 什么都做不了，什么也帮不了。</br> 痛苦至极。</br> 朱元璋转过身，走至门口，落寞的影子不敢显现，看着站在外面的郝致等人，沉声道：“朕问你们——若不冒险使用青霉素，皇后有几成好转的希望？”</br> 郝致低头，一双老手微颤。</br> 孙五娘不敢看朱元璋，眼眶湿润。</br> 马皇后是一个极好的人，别看奉天殿中传出过无数杀人的旨意，可在整个后宫，在相当长的时间里是祥和的、宁静的。</br> 不觉恐怖。</br> 而这一切的功劳，就是马皇后。biqubao.com</br> 因为她始终愿意为身边人遮风挡雨，念着所有人，甚至为了避免宫人因伺候不好朱元璋而遭罪，主动揽走了朱元璋的日常起居事宜。</br> 有马皇后，后宫才有安宁。</br> 孙五娘不敢想万一哪天马皇后先走了，后宫会是个什么样子，至少宫人的生活——未必能见得到好。</br> 只是，没办法了。</br> 马皇后的病症太过严重，严重到了无力回天的地步，而所有能请来的医者，已是黔驴技穷。</br> 至于青霉素——</br> 孙五娘也不确定这东西能救活马皇后。</br> 赵臻没有回避朱元璋的目光，坚定地站在原处，目光深邃且笃定。</br> 别人不相信顾正臣，不相信新的医术，可赵臻信。</br> 因为赵臻亲眼见过输血的神奇，也了解过手术的原理，观察过细菌，知道微观的一些运作机理。</br> 现在已经证明青霉素对丹痧有效，那就应该赶紧拿出来去救马皇后。</br> 马皇后的病症之所以那么严重，那么不可控，说到底就是丹痧过于恶化引发的，只要丹痧得到抑制，那马皇后的病症就会趋向于好转。</br> 只不过，马皇后的身份太过尊贵，使用青霉素一旦出现了问题，事情很可能会牵扯极大，甚至整个医学院都可能会被连累其中，多年新医学之路也可能夭折于今日！</br> 可现在顾不上风险不风险的了，让马皇后病情继续严重下去，等到她当真油尽灯枯时再用青霉素怕也来不及了！</br> 赵臻开口：“陛下，依我等多年从医经验判断，任由皇后娘娘如此熬下去，恐是不祥。臣认为，青霉素虽有些问题，可冒险一用，兴许有化腐朽为神奇，逆凛冬为暖春。”</br> 朱元璋沉思了下，看向郝致：“太医院的人也是这样看的？”</br> 郝致知道躲不过去，只好回道：“陛下，太医院无能，能用的法子全用尽了。至于医学院的青霉素——臣等并不知是否有奇效，太医院内部对此不认可居多。”</br> 赵臻暼了一眼郝致。</br> 这个家伙到现在还想将太医院摘出去。</br> 青霉素出了问题，医学院承担后果，这是自然而然的事。</br> 你急着表明太医院反对的态度，撇清关系，推卸责任，这个动作太过明显了吧？</br> 朱元璋也感觉到了郝致的意图，可一听到太医院内部反对声居多，心头纠结更甚。</br> 这个时候朱橚从房中走了出来，在朱元璋身前跪了下来：“父皇，无路可走，无路可选了，唯有青霉素一试！成了，是功。不成，便是儿臣的罪过。那时，父皇赐儿臣一死，让儿臣陪母后走一程，莫要牵累医学院，绝了青霉素与新医学！”</br> 朱元璋上前，搀起朱橚，严肃地说：“你虽不是皇后亲生，可皇后待你一直如亲生。你是个出色的，这些年做出的事也足够令朕与皇后骄傲。现在，朕相信你，用所学到的本事，去救你的母后吧！”</br> 朱橚心头微颤：“父皇！”</br> “用青霉素！”</br> 朱元璋斩钉截铁，下了决断。</br> 朱橚领命，当即安排人准备。</br> 马皇后看着来到床边的朱橚与朱元璋，对朱橚道：“你这样做，很容易陷格物学院于不利之地，那里本就是个是非地……”</br> 朱橚跪在了床榻外，抓着马皇后的手，轻声道：“母后，青霉素出现了，它一定担负着使命。儿臣以为，它的使命就在于治好母后的病痛。”</br> 马皇后没有再对朱橚说什么，而是看向朱元璋，几是说遗言一般：“愿陛下求贤纳谏，慎终如始，子孙皆贤，臣民得所而已……”</br> 朱元璋眼睛泛红：“妹子，咱会一直在这守着，直至你从这张床榻上起来，走到咱的身前！”</br> 没有帝后，只是我与你。</br> 医学院的人很快准备就绪。</br> 朱橚亲自给马皇后的手面消了毒，找到了手面中的静脉。</br> 提纯后的青霉素液体挂在了高处，输液的器具准备就绪，随着针中滴出液体，朱橚深深看了一眼马皇后，便不再犹豫，将针扎到了马皇后的手面血管之中……</br> 只这一针。</br> 经历无数腥风血雨、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帝王朱元璋——颤抖了。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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