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雄英年纪虽然尚小,可毕竟将近十岁了,已经懂事。</br> 从之前侍女撒谎,院判、孙五娘等人打掩护,从现如今宫内人心惶惶,自己与顾治平痊愈出宫皇奶奶都没现身一次就知道,她一定病得很严重,严重到了不方便或不能走出来见人。</br> 朱雄英急切地看着顾治平,担忧不已:“我们需要做点什么,好让皇奶奶好起来。”</br> 顾治平看到了停在不远处的马车,吕常言就在那里等着,并没有走过来,想来母亲在马车里,收回目光,顾治平转头对朱雄英道:“我们并不通医术,想要帮忙怕只能添乱。”</br> 朱雄英一跺脚:“咱们生病的时候,皇奶奶一直守着照顾着,她病倒了,咱们什么都不做,像样子吗?”</br> 顾治平眼见朱雄英急了眼,赶忙说:“不是什么都不做,而是需要打探出来皇奶奶到底是什么病症,对症才能找法子。”</br> 朱雄英扯着顾治平的胳膊:“你有法子?”</br> 顾治平直摇头:“没。”</br> “那你说这些!”</br> “兴许我父亲写的书上有。”</br> “定远侯的书?”</br> 朱雄英眼神一亮。</br> 在定远侯府的书房里,有一部分书很特别,独属于顾家人,也就是所谓的“家学”之书。</br> 朱雄英虽然不姓顾,可顾家对他根本不设防,跟着顾治平翻看过一些,里面记录了奇奇怪怪的事,也绘了许多奇怪的图案,有着令人不明深意的注解。</br> 对于那些看不懂的内容,朱雄英一直以为是自己的学问不够,后来问了下父亲,父亲也不明白,只说了一番多与顾治平亲近,不得忤逆定远侯之类的话。</br> 对于顾正臣的博学广识,朱雄英是有深刻印象的,他知道许多世人不知道的事,知道大明之外的世界。若是他的书中记载了相应的症状,兴许能找到相应的方子。</br> “我去打探消息,你就在这候着。”</br> 朱雄英不想耽误了,不顾后面内侍的呼喊,匆匆跑向了皇宫。</br> 顾治平并没有干等着,走向马车,对吕常言微微点头,然后钻到马车里,对端坐着的张希婉行了个礼,低声道:“母亲,皇奶奶身体可能不太好了。”</br> 张希婉吃了一惊。</br> 要知道前几日刚来过宫里,见过安好无恙的马皇后,加上顾家的手没有也不可能伸到宫里去,所以对这事一无所知。</br> 张希婉心头微颤,轻声道:“多严重?”</br> 顾治平摇头:“不清楚,但皇帝杀了人。”</br> 张希婉突然想起。</br> 顾正臣去年离开金陵之前说过,出航之后最大的担忧在金陵,之后还谈到了马皇后。</br> 他似乎有预感,似乎知道一些什么事。</br> 顾治平看着走神的母亲,轻声道:“娘亲,父亲若是在的话,一定有法子,对吧?”</br> 张希婉抬起手,整理着顾治平的衣襟:“若是有法子,那你父亲一定留在了什么地方,否则,他不会安心远航的。”</br> 顾治平仰着头:“娘亲的意思是?”</br> 张希婉将顾治平赶出了马车,然后对吕常言喊了句:“我们回府吧。”</br> 吕常言没有询问什么,赶着马车悠悠离开。</br> 半个时辰后,顾治平终于等到了朱雄英,赶忙上前询问:“如何?”</br> 朱雄英将一张纸交给了顾治平:“丹痧恶化了,症状很多,很棘手。”</br> 顾治平仔细看过之后,脸色有些难看起来:“这种症状,我确实在父亲留下的书籍里看到过。”</br> “当真?”</br> “当真!”</br> “有解?”</br> “这个——”</br> “你不要吞吐!”</br> 朱雄英着急起来。</br> 顾治平指了指不远处东宫的护卫,对朱雄英道:“最好是找他们要一辆马车,我们需要去找一个人。”</br> “谁?”</br> “你五叔。”</br> 朱雄英有些诧异:“为何去找周王,皇爷爷没将这事告知,就是担心将消息传了出去。”</br> 顾治平只看着朱雄英,并没有说话。</br> 朱雄英忽然明白了什么,眼神中闪出几分畏怕:“青霉素?你要找的不是周王,是青霉素?”</br> 周王朱橚目前专门负责青霉素事宜,这事对外界来说是隐秘,但对于格物学院来说,并不是什么秘密。</br> “那东西还没成熟,不,还没成吧?”</br> 朱雄英紧张起来。</br> 顾治平一把抓住朱雄英的胳膊:“成没成我们都需要去找周王,让他入宫,这是我们唯一能做的事!”</br> 两个孩子,人微言轻,说什么话都未必会引起重视。</br> 周王不一样,他不只是皇室的人,还是个医者。</br> 顾治平的心思很简单,那就是让周王将青霉素的事告知皇帝,至于马皇后的病症危险到什么地步,要不要冒险使用并不成熟的青霉素,需要一干医官、皇帝来决断。</br> 坤宁宫。m.biqubao.com</br> 马皇后眼角渗出了泪。</br> 帕子擦过,泪水与泪痕都不见了。</br> 朱元璋坐在床边,看着微微睁开眼的马皇后,努力维持着镇定:“妹子,你醒了,可感觉好些了?”</br> 马皇后闭上眼缓了缓,又睁开眼,十分虚弱地对朱元璋道:“重八,我感觉这道门槛,迈不过去了。”</br> “不可胡言!”</br> 朱元璋赶忙起身,凶斥两句,神情中更多的是害怕。</br> 害怕失去。</br> 马皇后叹了口气:“就这样吧。”</br> 朱元璋急切地俯身:“妹子,咱不这样吓人,朕已经命官员祈祷祭祀了,老天定会眷顾,降下祥福,还有太医,医学院的人,他们都在想法子。”</br> 马皇后强撑着笑了笑:“或生或死,命运自有安排,祈祷祭祀又有什么用呢?太医也只能治病而治不了命。如果我吃了药但没有效果,恐怕陛下会因为这个缘故而降罪于各位太医吧!”</br> “停了吧,祭祀停了,祈祷停了,药也停了。让我安安静静地看着你,现在想想,咱们成婚也有三十年了吧,风风雨雨半辈子,你的头发也白了许多,这胡须——也白了一半了……”</br> 朱元璋最受不了这个,心如刀割。</br> 马皇后伸出手,抓着朱元璋厚重的手掌:“我还有几个遗憾事,重八,帮我记下吧。”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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