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一川很不明白朱元璋到底怎么想的,你说你派太医院、医学院的人来,那就让他们来,我打开城门接他们进去干活就是了,干嘛夹带个周王?</br> 这可是你亲儿子,万一挂在庆元城内,我们还有活路吗?</br> 朱橚明白吴一川的顾虑,言道:“我出了事,与你们无关,父皇要追究,也不会牵连到你们。天花大疫急如烈火,耽误不得,现在打开城门,让我们进去。”</br> 祁大辅跟着喊道:“知道周王来这里的人不在少数,布政使司、处州知府也都知晓,就是这外面的处州卫也清楚,他们都没拦下来周王,你们又怎能拦住?周王与我们乃是负旨意而来,并非潜至庆元。”</br> 说清楚了,大家是公开前来的,知道这事的人很多,出了事也不怪你吴一川。</br> 吴一川犹豫了,看向罗笙。</br> 罗笙微微点头:“打开城门吧。”</br> 吴一川很是不安:“这可是天花,万一周王染上——”</br> 罗笙犹豫了下,沉声道:“旨意如此,天命难违!再说了,我们的人手太紧缺,太医院与医学院的人正好可以用上,事关百姓性命!”</br> 吴一川只好答应。</br> 待朱橚、祁大辅、陈以诚等人戴上口罩,准备好入城之后,城门打开。</br> 吴一川等人出城行礼。</br> 朱橚走上前。</br> 吴一川赶忙喊道:“我们这段时日与天花病人打交道,王爷还是莫要走近为上。”</br> 朱橚没有顾虑这些,搀起吴一川:“你及时封城,没有让天花外溢,便是一件大功。走吧,入城,仔细说说庆元城到底如何了。”</br> 祁大辅、陈以诚等人跟着入城。</br> 寂静的城,除了杂役不见任何行人的城,冷冷清清,如同死地。</br> 这里,有天花!</br> 这东西令人闻之色变,可大家,还是到了这里。</br> 朱橚脚步走得很是沉稳,一双目光坚定无畏。</br> 先生说过,大明利益高于个人利益,一旦个人利益与大明利益有所冲突,应该毫不犹豫地牺牲自我,坚定支持大明。</br> 一个人的生死存亡,无论如何都比不上集体的生死存亡。</br> 身为皇子,应该有这个觉悟。</br> 先生经常教导弟子要敢于牺牲,勇于奉献。</br> 现在,先生带人去了澳洲,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算算时间,也该在回来的路上了吧?</br> 若是先生得知自己有能力,有本事,有条件,却依旧不敢来庆元,那一定会很失望。可若是先生得知自己勇敢地种了牛痘,请旨到了庆元,那一定会很欣慰!</br> 先生,我是你的弟子。</br> 现在,我要效仿你,不惧危险,为大明的子民战斗了。</br> 朱橚肃然道:“罗笙,你是格物学院出来的人,不要告诉我这里没建造隔离区?”</br> 罗笙紧走一步:“回周王话,疫起时,吴知县当机立断,便决定采纳下官意见,设置了隔离区,一开始选择在了县衙东西两仓附近安置,后来人太多了,便将县学腾空安置了下来。还有,这是每日收治表单。”</br> 说着,递出一张图纸。</br> 吴一川、陈平山等人不得不承认,格物学院出来的人都有一些特殊的本事,其中一个本事就是制作表单。</br> 他们很擅长分析数据,也很喜欢扎堆在数据里,比如开国以来的庆元县人口数据、税赋数据、田亩数据,然后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厘算清楚,绘制出表单或表格。</br> 凡事具体至数字,成了他们的习惯,包括这次天花疫病,大家都忙着弄这个弄那个,记录收治人数之后,自己只是看一眼了事,但罗笙不一样,他要看的是一串数字,看的是趋势。</br> 而这趋势,蕴含了很多消息,若没有罗笙指出来,吴一川、陈平山等人根本看不穿。</br> 朱橚看了几眼,便称赞道:“看来你们做得很不错,已经初步控制了疫病传播。只是这表单上,为何没有记录死亡人数?”</br> 罗笙低头:“自疫病起至今,已经死了一百一十三人,四十以上的占了六成。这方面也有统算,最多一日死了三十几个,死亡人数依旧居高不下,每日都有……”</br> 朱橚转过身看向祁大辅、陈以诚:“马北疆跟着太医院的人,陈以诚带人去县学里瞧治,其他人跟我去县衙。”</br> “是。”</br> 陈以诚等人领命,典史陈平山在前面带路。</br> 进入县衙。</br> 吴一川颇有些难色,言道:“因为没有准备,所以没办法好好招待王爷,胡班头,想办法弄一桌酒宴——”</br> “都什么时候了摆什么酒宴?”</br> 朱橚训斥了句,转而道:“庆元封城已有多日,百姓虽没有生出乱子,必然也是人心不安。眼下除了要抓紧时间诊治病患,全城收治病患,还需要稳定人心。”</br> 吴一川连连点头。</br> 百姓对外界的事一无所知,人心确实乱了,前几天还生过乱子,只不过自己好言相劝,多番解释,这才安抚了回去。加上分了粮食,这才没有出现大的乱子,可封锁继续下去,谁也不能保证百姓继续安稳下去。</br> 朱橚思索了下,看向吴一川:吴知县,不知定远侯在这城内百姓中可有威名?”</br> 吴一川愣了。</br> 定远侯,哪个定远侯?</br> 顾正臣他不是被削爵了,贬为百户了,这事都过去大半年了,去年十一月消息传入庆元时,许多百姓还曾愤愤不平。</br> 罗笙转眼明白过来什么,言道:“庆元虽是小地方,可算不上完全闭塞,城内的百姓很多都知定远侯爱民如子,为民请命之事。”</br> 朱橚了然,抬手指向胡金盘:“胡班头是吧,从现在起,对全城百姓通报,就说朝廷派了定远侯最得意的弟子朱橚前来帮助庆元百姓渡过难关,随之一起前来的还有太医院、格物学院医学院之人。”</br> 胡金盘打了个哆嗦。</br> 啥意思?</br> 堂堂周王的身份难道还不比定远侯弟子的身份尊贵,为啥如此自降身份?另外,这定远侯也太了不起了吧,总有一种周王蹭定远侯威名的感觉……</br> 朱橚清楚,告诉百姓说周王来了,那百姓第一印象肯定是骗人的,连吴一川这些人都不敢相信,何况是百姓。但如果说是定远侯的弟子,那百姓一定会相信,也会有底气应对困难,挺过去。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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