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祥、范敏等看向朱标的目光,透着震惊。</br> 这是东宫有史以来,第一次在奉天殿上,提出对一国发动战争!</br> 长期以来,朱标的表现只是个守成之君,中规中矩中偏向仁弱,并没有显露过征讨的野心、征战的意志,可现在,他露出了锋芒的龙爪。</br> 朱标深深看着朱元璋,目光坚定。</br> 东宫——不能太柔了,若不展示出刚强,不懂威慑,不敢动刀兵,那别说镇不住域外之敌,就连这一干公爵、侯爵也震不住,甚至是,连文官都敢挑战自己的权威!</br> 朱标无论如何都忘不了叶孟芳、李冕、徐日新等官员强势逼迫朱元璋查封格物学院,禁绝蒸汽机时的样子。</br> 那一幕,给了自己极大的刺激!</br> 那一日,自己终于明白,并不是说坐在宝座之上,就能一言九鼎、一言决断天下事,没有人反对,没有任何阻碍了!</br> 强硬的父皇,还有被群臣胁迫的时候,那软弱的东宫,别人岂会在意?只要戴上冠冕堂皇的帽子,披上为天下苍生的外衣,这些官员可以用命,来强行改变皇帝的意志,改变朝堂的运转!</br> 朱标不止一次想过,当朱元璋百年之后,以自己的手段,当真能控制住这群官员吗?</br> 当他们选择死谏,喊出为苍生时,自己能杀了他们吗?</br> 答案是:不能!</br> 杀他们,是成就他们。</br> 杀他们,自己便是暴君!</br> 可若任由官员通过“正义”、“苍生”来摆布自己,违背自己的意志,那朱标,忍不了!</br> 我是太子!</br> 未来大明皇位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当展露出自己的雄风霸气!</br> 宋师,你教给我的那一套,或许有用,或许对治理朝堂是合适的,但——那些未必适合治国、治江山!</br> 朱元璋看着朱标,嘴角微微动了动。</br> 这个儿子,文弱在外,刚强在内,自己是知道的。可外柔内刚时间太长了,就容易给人一种只柔不刚的认识。</br> 柔能不能克刚,这事不好说。但有一点肯定,刚的不怕柔的。</br> 朱元璋在每次生病,头疼欲裂时都会想,若自己有个不测,朱标能威慑得了这些勋贵,能把控好朝堂吗?</br> 勋贵一个个有开国之功,骄横起来不好控制,稍有不慎,那就是主弱臣强,甚至可能是陈桥驿兵变!文官一个个有圣人护体,拿出圣人之道,就能说得天花乱坠,一个不察,就可能被蒙蔽耳目,无数百姓受苦受难。</br> 可现在看来,这个儿子长大了。</br> 朱元璋缓缓点了点头,对朱标道:“元征日本惨败之事在前,你要重蹈覆辙吗?”</br> 朱标从容道:“父皇,元征日本,第一次失败,在于轻敌畏战,第二次失败,在于龙吸水过境!大明军士一不轻敌,二不畏战,三只要避开龙吸水,便能顺利抵达日本之地。只要登陆,儿臣不认为倭人能挡得住装备了火器的我朝大军!”</br> 朱元璋起身,缓缓走向御台:“火器大军,纳哈出挡不住,梁王挡不住,朕不认为倭人能挡得住!倭寇杀我百姓确实良多,一次,一次,又一次,朕都没将事态扩大!去年,日本国王还派人前来纳贡上表,朕又一次说过倭寇之事。可现在看来,这日本国王是管不住倭人下海的!”</br> 走至朱标身旁,朱元璋停了下来,抬手挥了下袖子,将手放在身后:“既然日本国王管不住,那就让大明来管吧!”</br> 朱标眉头微抬,侧身行礼:“父皇英明!”</br> 徐达、李文忠等人出班:“陛下英明。”</br> 蓝玉、谢成、金朝兴等新晋侯爵更是支持,毕竟想向上爬,升到国公,那是需要军功铺路的,有赚军功的机会,还能不兴奋?</br> 朱元璋转身:“命李善长、徐达,联六部、五军都督府,早日拟出征战之策,呈报上来。沿海诸卫的整顿,也需要抓紧,命张赫追剿倭寇吧……”</br> 廷议之后,户部尚书范敏、兵部尚书赵本找到了在家“养病的”李善长。</br> 在说过朝堂之事后,范敏言道:“兵马一动,便是无数钱粮,而海外之地又不同其他,全仰海运。可如今这个时候,官家海运的船,全都在为辽东供应粮草,根本分不出来船去。另外,即便是分出来一部分船,那也供不上大军所需啊。”</br> 李善长看向赵本。</br> 赵本无奈地摇头:“虽说大都督府改成了五军都督府,可兵部依旧没什么说话的余地。我来这里,也是想跟着范尚书一道,劝陛下收回旨意。”</br> 现在的兵部确实相对尴尬,礼部能做祭祀的事,户部能做钱粮的事,工部可以安排工程,刑部能判案,吏部能裁人,可兵部,就是个空架子,啥用也没有。</br> 名义上,有各种权,但实际上,这权用不起来。没办法,面对一干公侯,兵部尚书啥也不是,若兵部能强势到压住大都督府的话,估计皇帝也不需要将其一分为五了。</br> 李善长坐在亭子里,问道:“我已赋闲在府中养病,陛下为何让我与魏国公一起负责此事?”</br> 范敏、赵本摇头。</br> 这确实有些出乎人的意料,可皇帝发了话,那就办吧,反正你李善长也不是真的病了。</br> 李善长沉吟良久,言道:“太子提议对日本国动刀兵,这倒是出人意料。那你们说,陛下是真想征讨日本国,还是不想挫伤了太子锋芒,有意配合?”</br> 范敏、赵本对视了一眼。</br> 赵本想了想,回道:“东莞百姓死状极是凄惨,陛下确实动了怒,且一干勋贵支持对日本国进行惩戒,这才有了太子所言。兴许,太子也不过是在揣圣意,顺势而为。”</br> 李善长呵呵一笑,摇了摇头:“你们还是小看东宫了,他可不是简单地揣测圣意那么简单。一直以来,我想不通陛下为何让定远侯为东宫左詹事,现在想想,这是给太子递话,学习下定远侯的锐气,别人泼水,要学会泼回去,别人吐口水,要学会踹过去。陛下,用心良苦啊。”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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