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恒财再次行礼:“在下确实是寻常商人,只不过东宫有些事不便出面,便差小子走一遭。韩御史难道没想过,触怒陛下为何不是贬官撤职,而是去广州当知府,这当真是流放吗?”</br> 韩宜可凝眸,言道:“你这是何意?”</br> 胡恒财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双手递给韩宜可:“殿下说,广州的优势不低于泉州、宁波。此番韩御史上任,担负的是广州超越泉州的使命,而想要让广州兴盛起来,成为大明富饶的南大门,就离不开海运与商人。小子是韩御史的带路之人,可以帮助韩御史联络广州商人。”</br> 韩宜可见信上的落款竟是朱标,赶忙冲着东宫方向行了礼,然后接过信,仔细看过,这才将戒备放了下来:“原来如此,只不过我有些好奇,你到底是东宫的人,还是定远侯的人?”</br> 胡恒财正色道:“我是大明人。”</br> 韩宜可叹了口气,这才明白过来自己被皇帝算计了,他想赶自己去广州这是计划中的事。biqubao.com</br> 因为开海的缘故,广州发展势头确实不错,但陈祖义海贼团一折腾,广州发展便陷入困境,商船不出海,广州就容易陷入颓势,这种缺乏引导的扩张很容易出问题,它不像顾正臣主导下的泉州开海,三步走十分清晰,而且前期还有水师护航,许多商人赚了一大笔钱,抵抗风险的能力强,即便是两三次血本无归,他们也不至于伤筋动骨,可现在的广州不同,那里的商人需要尝到甜头,需要赚到钱来激励更多人出海经商,带动航海贸易越来越大。</br> 胡恒财安排人帮着韩宜可收拾好,办理好相应文书、手续后,没在京师过多停留便登船,顺长江而下。</br> 船上,胡恒财对韩宜可道:“随着南洋事毕,广州将会成为一个不可忽视的地方,广州市舶司很可能会在未来三年之内成为大明最大的市舶司,所以,那里的事很多,很杂,也很乱。广州能不能顺利崛起,就要看韩御史有没有当年定远侯在泉州府时的魄力了……”</br> 韩宜可看了一眼胡恒财:“你的话有些多了,商人就是商人,莫要劝我做什么,即便是定远侯亲至,他也不能对我指手画脚。”</br> 胡恒财含笑后退。</br> 韩宜可看着长江水,陷入沉思。</br> 这个胡恒财与东宫有关,但更与顾正臣有关,而这个时候,顾正臣可就在南洋追剿陈祖义海贼团。可以预见,在未来某个时间里,自己很可能会在广州与顾正臣见面。</br> 只是看不穿的是,这个局,到底是太子的安排,还是顾正臣的布置,亦或是皇帝朱元璋一手操持?似乎每个人都参与其中,这总不会是,皇帝、太子、定远侯,三人联手定下来的吧?</br> 韩宜可感觉肩膀沉甸甸的,若当真如此,那广州将会成为一个风暴眼,只是,广州有什么,为何非要自己去?因为长期在宛平当知县,对朝事并不太清楚,加上回京师还没多久,主要针对京师及南直隶之事奏禀,没关注过遥远的广州,以至于韩宜可看不穿这局背后是什么。</br> “胡恒财,广州那里是不是有什么乱子?”</br> 韩宜可转过身看去。</br> 这个人刚刚提醒自己要有定远侯在泉州府时的魄力!</br> 顾正臣在泉州府什么魄力?</br> 那就是杀人!</br> 可广州那里能有什么人可杀,需要自己有魄力去那里?</br> 胡恒财面带微笑,摇了摇头:“据我所知,广州没什么大的乱子,不过——也算不上太平,有一些人欺行霸市,甚至想垄断海利。”</br> 韩宜可冷着脸:“海利如此之大,可不是什么人可以垄断的,直说吧,你一定知道这背后是谁吧?”</br> 胡恒财点了下头:“自然知道,这不是什么秘密,只要登陆广州府地界,随便打听下就知道是谁在为那些人撑腰。”</br> “谁?”</br> 胡恒财沉声道:“永嘉侯。”</br> 韩宜可吃了一惊:“是他?”</br> 胡恒财抬手,行礼转身离开,不再说什么。</br> 韩宜可感觉前路一片黑暗。</br> 娘啊,广州有个侯爷,还是开国侯,那就是永嘉侯朱亮祖!洪武三年时,皇帝钦定功臣三十四位,其中朱亮祖名列第二十七。当然,如果将这些年来死了又没续上的国侯算进去,朱亮祖的排名这个时候又上升了好几位……</br> 听说过朱亮祖的名号,这个家伙就是个暴徒。</br> 洪武四年时,朱亮祖奉命协助攻取四川,结果这家伙对不服从自己的军校随便按上个罪名就敢擅自杀掉,朱元璋恼怒至极,但看在其攻取四川有功的份上并没处理。</br> 洪武十年,朱亮祖奉命祭祀南海,又惹出了一些乱子,现在他坐镇广州,那可不好招惹,毕竟是手握兵权的开国侯。</br> 韩宜可总算是明白了皇帝的意图,让自己去广州,绝不只是发展远航贸易,管理好市舶司那么简单,这事看中了自己刚硬不屈的性子,让自己去对付朱亮祖!</br> 换言之,皇帝想要处理朱亮祖了,但没有可以要他爵位与性命的理由,而这,便是自己去广州的根本目的!</br> 南洋,旧港。</br> 顾正臣闲着没事,正在港口垂钓。</br> 严桑桑戴着帷帽,也在一旁陪着。</br> 两人正在说笑,旧港抚慰使杜蔻走了过来,言道:“定远侯,有商人找来,想要在港口附近买卖土地,建造仓库与宅院,此事该如何处置?”</br> 顾正臣想了下,言道:“土地买卖自然是需要做的,不给他们一些产业,谁愿意来旧港安顿。将港口以西五里的那片荒地规划出来,以一亩地最低一千贯的价出售。至于港口五里以内,包括王城主街等地,价需要更高。”</br> “一千贯,还更高?”</br> 杜蔻吃惊地看着顾正臣。</br> 顾正臣微微点头:“这里可是旧港,大明的地盘。有一块产业已经不错了,他们若觉得贵,那就不卖。等到开辟了西洋航线后,这里将会寸土寸金。”</br> 哪里的港口最安全,哪里的仓库最保险,在这南洋之中,商人最放心的还是大明的一亩三分地,哪怕其他国家港口也可以停靠,但谁能保证人家不起乱子?</br> 一场战乱下来,谁管这仓库里的东西是谁的,该搬就搬……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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