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假手于人。</br> 所以,杨永进只是询问老汉需不需要人搀扶,并没有去说帮他拎篮子的事。</br> 老杨头摆摆手:“我自己走。”</br> 爷孙几个走进了林子深处,一路磕磕绊绊的来到了一座孤零零的新坟跟前。</br> 老杨头环顾四下,视线中都是参天大树,好像看不到尽头。</br> 各种枯藤缠绕,树叶遮天蔽日,明明外面是春光灿烂,可这林子里,日头光却终年照射不进来,即便现在的时辰已临近晌午,日头都快要挂到头当顶了,可是这密林里却是湿气浓重,一缕缕青烟般的薄雾缠绕在林间,就连脚底下踩着的树叶和杂草都还凝结着经营的露水,爷仨的脚步声在这个似乎安静到与世隔绝的林子里一响起的时候,格外的明显。</br> “咱快些把东西烧了,烧了赶紧出去吧,我在这里瘆得慌!”</br> 到了目的地后,杨永青蹲在杨永青的坟边,环顾四下。</br> 四下远远近近,除了那些奇形怪状的树,还有一座座高低不平的坟头。</br> 由于这一片林子已经成为十里八村约定成俗的一个非正常死亡的墓地中转站,所以这里的坟清一色都很简陋,没有墓碑。</br> 一個接着一个的凸起的土包,各家各户按照自己熟悉的方式做了标记来区分。</br> 有的坟头被挖开了,迁走了,但是腐烂的棺材盖啥的,就横七竖八搭在那土坑里。</br> 还有的坟被雨水冲刷,塌陷了半边,露出棺材的一角……</br> 还有的坟被山里的野兽刨过,甚至都拿来当自己的洞穴……</br> 杨永青环顾了一圈后,感觉头皮发麻,他收回视线缩了缩脖子,催促老杨头和杨永进。</br> 三哥今天在道观忙,没法来做清明。</br> 早晓得就该跟三叔五叔小安他们那里央求,好歹让他们陪着走一趟,这地方渗人……</br> “烧完了东西,自然就要走,你催促个啥?不像话!”</br> 老杨头瞪了杨永青一眼后,弯下腰,把手里那只拎了一路的沉甸甸的篮子放到杨永仙的坟头前。</br> 然后老汉俯身去抚摸着杨永仙坟头的黄土,捏在手里,土渣从手指缝隙里滑落在脚下。</br> 老杨头轻叹了一口气,说:“永仙啊,大孙子,今个清明,你去那边后的第一个节日。”</br> “爷和你两个弟弟来看你了,永智道观里事情多,就没过来,”</br> “侄子侄女们还小,这里路崎岖不好走,就没带过来,你多担待……”</br> 老杨头看着面前的坟,目光好像有穿透力似的,能穿透那厚厚的黄土和里面的棺木,跟一个活色生香的杨永仙直接对视对话似的。</br> 杨永进和杨永青都没吭声,兄弟俩蹲在一旁,把他们带过来的供品默默拿出来在坟前摆上。</br> 两家准备的供品都差不多,老几样。</br> 碗里装的大块的把子肉,饭团,蜜枣,米糕,果子,以及一户烧酒。</br> 这样的供品,属于比较丰盛的那款。</br> 村子里好多人家条件紧吧,连这大块的把子肉都舍不得的,撑死了放两块薄如禅意的肥肉皮应应景就完事了。</br> 因为完事了那几块肥肉皮是不能带回家去的,不吉利。</br> 也只有杨永进他们才会如此准备供品。</br> 但是,当兄弟俩看到老杨头揭开盖在篮子上的黑布,并把篮子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往外拿的时候,两兄弟都傻眼住了!</br> 一碗堆得冒尖儿的白米饭。</br> 一碗红烧肉,有瘦有肥,里面甚至还有排骨和土豆。</br> 一条完整的红烧鲫鱼!</br> 一只大盘子,盘子里是一整只鸡,清蒸的那种,有头有脚,非常的完整。</br> 除了这些,还有一壶酒。</br> “我没看错吧,爷这确定是上坟不是野炊?”</br> 杨永青揉了揉自己的双眼,忍不住问身旁的杨永进。</br> 杨永进也是看得目瞪口呆。</br> “一般人家过年,年夜饭都赶不上这个丰盛!”</br> 两兄弟的对话戛然而止,因为他们看到老杨头又从篮子底下拿出一把香,两刀纸之后,竟然还拿出了基本书,还有纸,以及毛笔。</br> “爷,你这是要干嘛?”杨永青忍不出声,“这些纸笔和书也是要烧给我大哥的?”</br> 老杨头蹲在那里,一边将带来的东西小心翼翼摆在坟前,边嗯了一声。</br> “是的,伱大哥身前是念书人,这趟走的匆忙,文房四宝都没带走。”</br> “这些纸笔和书,是他生前喜欢的,给他烧过去罢!”</br> 杨永青眼睛瞪得如铜铃,这样的上供他是真没见过啊!</br> “可问题是,那砚台烧不了啊!”</br> 纸笔啥的都行,砚台那不是扯嘛!</br> “烧不了就放这里,他能拿到的。”老杨头一副煞有其事的口吻。</br> 杨永进打量着面前这一地的东西,忍不住说:“爷,你这排场也太大了,我就担心这些鸡鸭鱼肉啥的,会把附近林子里的野兽引过来。”</br> “到时候一拱俩拱把这坟给拱开了反倒不好……”</br> 老杨头看了眼四下,面露迟疑,显然杨永进的顾虑,说到了老汉的心中。</br> 他这才发现自己思考有点欠周全,可是,东西带都带过来了,总不能带回去。</br> “问题不大,尤其今天漫山遍野都在放炮仗,跟近一带的野兽都给吓到躲深山老林里去了。”</br> 老杨头拿起了草纸点燃。</br> 又在饭头插上香。</br> 嘴里嘀嘀咕咕跟面前的坟头说着话。</br> “永仙啊,生米做成了熟饭,如今你在那边,你就安安心心的,等投胎转世。”</br> “要是还没去投胎转世,你就去找你爹,你二叔他们,好歹大家凑一块儿有个照应的。”</br> “在那边缺了啥,就给爷奶拖个梦,我们给你烧过去。”</br> “你娘,还有珍儿,你甭挂念了,你几个弟弟会孝敬你娘,”</br> “还有珍儿,张有福是个老实人,把珍儿当自个孩子,这一点我还是要说公道话,张有福这个后爹当的不赖……”</br> “……”</br> “我和你奶奶的身子骨也大不如从前咯,搞不好过不了多久,咱爷孙就要在那边团聚……”</br> “……”</br> 杨永进和杨永青兄弟俩蹲在一块儿,两人手里各自拿着一根小树枝拨弄着面前的火堆。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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