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换做往常,谭氏能听到杨华梅这样说,肯定要高兴得从床上蹦起来。</br> 可是今夜,谭氏却对杨华梅的话,一点儿反应都没有。</br> 老太太不停歇的在床上挣扎,中间一度趁着杨华梅分神,谭氏把手从杨华梅的手里挣脱出来,而后直接就去挠自己的脖子去了……</br> “我的天哪,这到底咋回事,咋就跟脖子过不去呢!”杨华梅真的是束手无策了。</br> “咱娘脖子上也没啥东西啊,疙瘩痘痘都没有,咋就那么痒呢!”杨华忠对此也很费解。</br> 刘氏鬼鬼祟祟在东屋门口张望。</br> 老杨头见状又开始呵斥刘氏:“你要帮忙就进屋去帮,不帮就回屋待着去,咋啥热闹都要看?这世上就没有你不看的热闹!”</br> 刘氏嘿嘿扯着赖皮脸笑,并说:“有热闹不看王八蛋!”</br> “你……”气得老杨头扬起手里的旱烟杆子,差点就照着刘氏脑袋上敲下去了。</br> 但关键时刻,刘氏躲掉了,老杨头自己也控制住了。</br> 公公打儿媳妇,这话传出去不好听。</br> 再者,自己给她们做了几十年的公公,骂过训过,但手却从未上过她们的脑袋。</br> 为啥?</br> 因为他是个男人,她们都是些娘们,打女人不是老杨家男人的风范!</br> 刘氏也正是仗着老汉的这些底线,所以相对比婆婆,刘氏其实一点儿都不怕老杨头。</br> 相反她还跟老汉这说:“爹,你看我娘老是抓脖子,不觉得奇怪吗?”</br> 老杨头狠狠白了刘氏一眼。</br> 意思就是,这当然奇怪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还用得着你来提醒?</br> 刘氏一看就知道老汉没有听明白她话里真正的意思,于是又靠近了几分,压低声跟老杨头那边说边拿自己脖子比划。</br> “爹,你仔细想想,是啥样的人,会那样纠结自己的脖子?”</br> “脑袋,脑袋……”</br> 经刘氏这么一番连说带比划,老杨头猛地一下子如同五雷轰顶,手里的旱烟杆子啪嗒一声掉地上去了。</br> 他站起身,起身太快,以至于腚儿底下的小马扎都跟着被掀翻在地。</br> 老杨头浑身僵硬的从东屋门那里朝里面的床边探了个脑袋看。</br> 刚好瞥见谭氏在床上挣扎的同时,把脸扭过来,正对着东屋门口。</br> 两人的眼神对上,谭氏黑峻峻的眼珠儿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老杨头,眼睛周围肉眼可见的一圈黑青色,就像一个好几夜都没有合眼的人似的。</br> 老杨头明明记得老太婆不是这副吓人的样子的,怎么就,就……</br> “永……永仙,我的儿,是伱不?”</br> 老杨头颤抖着声音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床上原本还在挣扎的谭氏,突然就不挣扎了,定定盯着老杨头。</br> 也不怪笑了,就那么盯着老杨头,然后,一行眼泪从谭氏的眼角滚落。</br> 她的喉咙里咕噜咕噜响,好像有很多很含糊的声音想要往上涌,但是却费了好大的劲儿都说不出来。</br> “永仙,真的是你?”老杨头为这個发现喜极而泣,脚下也踉跄着进了东屋,直奔床边而去。</br> 而此时的床边,杨华忠和杨华梅兄妹也被这变故给弄懵逼了。</br> “三哥,你看我娘脖子上抓的……像,像啥?”</br> 杨华梅突然指着谭氏的脖子,声音颤抖的问杨华忠。</br> 杨华忠一看,好家伙,这抓痕看起来就像是一根红绳,血淋淋的在谭氏的脖子上了一圈。</br> 与其说是红绳,倒不如说更像是一道刀疤,从脖子的地上深深砍下去,让身首异处……</br> 永仙?</br> 年前刚被处以斩首的永仙?</br> 现在尸身还寄放在县城郊外义庄的老杨家长孙杨永仙?</br> 想明白这一切的杨华忠和杨华梅兄妹俩再次互换了个眼神,然后,杨华梅就像触电似的从床边躲开。</br> 因为躲太急,她甚至还跌坐在地,幸而杨华忠将她扶起来。</br> 准确意义上来说,应该是杨华忠拽着杨华梅的臂膀将她往后拖,兄妹俩个对于躺在床上的老娘,此刻那眼中是半点亲近都没有。</br> 有的,只剩下恐惧和害怕。</br> 那也是一种生灵对于已死之物的惧怕!</br> 老杨头刚跑到谭氏的床边,突然,就发现再次只剩下自己了。</br> 老汉扭头看了眼杨华忠杨华梅兄妹那被吓到的样子,脸黑如锅底,低声呵斥:“你们搞啥名堂?甭管是你们娘,还是永仙,都用不着怕!”</br> 杨华梅整个转个身去,吓得差点趴到杨华忠后背了,压根不敢跟东屋这边看。</br> 杨华忠也吞了口口水,硬着头皮跟老杨头这说:“爹,这种事强求不来,我们还是在门口等老四老五他们好了……”</br> 刘氏也怕,但比起怕,刘氏更多的是感觉到新奇。</br> 她扒拉着门框一个劲儿的朝里张望,试图从谭氏身上找出杨永仙的影子。</br> 可是,除了谭氏脖子上那抓扯出来的一圈血痕有些像砍下的刀疤,其他方面,还真没找到能作为铁证实锤的。biqubao.com</br> 幸而,身后终于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几人扭头看去,果真,杨华明和杨华洲带着李半仙过来了。</br> 杨华明的手里打着一盏灯笼照路,杨华洲的手里则夹着一只黑色包袱卷。</br> 这黑色包袱卷里面装了东西,应该是李半仙‘吃饭’的家伙什。</br> “哎呀终于把你们给等回来了,快快快,咱娘的情况越来越凶了。”</br> 刘氏一马当先奔迎到杨华明他们跟前,迫不及待的说。</br> 杨华明问:“咋个凶法?”</br> 先前就已经够吓人了,还吃吃的怪笑,还能再凶?</br> 刘氏踮起脚,凑到杨华明的耳边嘀咕了几句,杨华明的脸顿时都白了。</br> 杨华忠已经过来跟李半仙这打招呼了,然后请着李半仙往东屋里去。</br> 同时,低呵杨华明和刘氏,“先别说那些没用的了,李半仙都来了,你们快些进来!”</br> 真正的内行人都请过来了,这些外行人就不要再在那里危言耸听,说再多都没用,无非是把那种恐惧翻倍再翻倍。</br> 一点意义都没有。</br> 众人跟在李半仙的身后一起进了东屋,因为这么多人的到来,所以东屋里的气氛突然就变了几变,没有先前那么渗人了。</br> 也或许是因为李半仙的到来,给大家伙儿壮了胆子的缘故。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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