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永青嘿嘿笑着,并没有急着回答杨若晴的话,而是端着碗来到床边。</br>  他拍了拍莫氏捂着脸的被子,用哄孩子的语气说:“傻婆娘,别躲着啦,吃饭饭啦!”</br>  被子没有放下,捏着被子的秀气手指骨节分明,显然,莫氏被最后那句叠词给肉麻到了……</br>  杨若晴也悄悄摸了下胳膊上的鸡皮疙瘩。</br>  床边,杨永青见莫氏并没有放下被子,他也不恼火,而是用筷子轻轻敲了敲碗口,说:“傻婆娘,吃饭饭啦,有你爱吃的鸭腿,还有黄鳝,大鱼!”</br>  “好香一个啊,嗯呐,你要再不吃,我就吃咯?”</br>  搁在以前,杨永青都是这样来逗莫氏的。</br>  那时候莫氏发疯,一个人在屋里像拆家似的,但只要看到这些好吃的东西,她就会扑上来。</br>  果真,被子放了下来,莫氏垂着头接过了杨永青手里的饭碗和筷子,继续埋头扒拉。</br>  杨永青没想太多,也没留意太多,但杨若晴却留意到了莫氏的脸红了,而且一路红到了脖子根!</br>  “小堂哥,我刚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呢,说说呗!”杨若晴继续催问。</br>  杨永青挠了挠头,想了想说:“咋说呢,我当然盼着她能像正常人一样啊,那样我家这姐弟俩有个娘,好歹有人照料他们。”</br>  “不过呢,她这样疯着傻着,对我来说,却是件好事!”</br>  “这话怎么说?咋对你来说是好事呢?”杨若晴又问。</br>  杨永青咧着嘴自嘲的笑了笑:“就我这逼样,你觉得她要是恢复正常了,会看得上我?会愿意跟我过日子?还不早拍拍腚儿走人了?”</br>  这番话……</br>  嘿,还别说,真特娘的有道理啊!</br>  “小堂哥,看来你这脑袋瓜子里,也不完全装的是瓜子花生和烧酒啊,”</br>  “也不完全装的是各种牌和各种侃大山的吹牛话。”</br>  “伱这脑袋瓜里,琢磨了很多东西啊,不错不错,想的很多。”</br>  杨永青耸耸肩,“我是浪荡子,浪荡无罪,哈哈,但我不傻!我也明白自己的斤两!”</br>  “小堂哥,那莫氏如果一直疯傻,你不嫌弃她嘛?”</br>  “嫌弃個啥呀,我也就这样了,没出息啊我。”</br>  “不过呢,有我一口饭吃,也就不会让她饿死,往后也不送走了,我呢,也不去相亲了,我有一儿一女了,我满足了,这个莫氏……算是个功臣吧,我养着她就是了!”</br>  问到这里,杨若晴吧该问的都问了,差不多了。</br>  “小堂哥,你放心,人在做天在看,你若真的能如你说的那样待她,我相信你会得到好报的!”</br>  ……</br>  小四房,时辰已经很晚了,大家伙儿陆续散场。</br>  康小子和刘金钏也关上婚房的门,准备要睡觉了。</br>  这对两个新人来说,可真是一件为难的事。</br>  为难这个词语或许不太贴切,因为这种为难,又掺杂着更多的激动,兴奋,忐忑,雀跃,期待,紧张,刺激,喜悦,以及其他很复杂的东西在里面。</br>  用生物学的一句话来说,这是多巴胺和荷尔蒙的快乐!</br>  一墙之隔的刘氏那屋。</br>  杨华明洗完脚,坐在桌边就着桌上的油灯整理账目。</br>  今天办酒席,前来恭贺的亲朋好友还有村民们都送了礼金过来,而送过来的每一笔礼金都是登记在册的。</br>  白天没空,要招待宾客,到了这夜里睡觉之前,杨华明才抽出空来整理。</br>  刘氏也洗完了脚,她却没有上床睡觉,而是赤脚套着一双棉拖鞋,脚后跟露了一大截在外面,猫着腰,把耳朵贴在墙壁上。</br>  一墙之隔的另外一间房,正是康小子和刘金钏的婚房。</br>  “啥情况?咋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呢?”</br>  “康小子这个傻小子该不会不晓得咋样洞房吧?”</br>  嘀嘀咕咕的声音传到桌边,杨华明抬起头,视线在屋里找了一圈,然后便看到了像壁虎一样贴在墙壁上,恨不得把身体和脑袋给挤到墙壁里去的刘氏。</br>  杨华明一个趔趄,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br>  “你这婆娘是干啥呢?有你这样听墙角的婆婆?这被人看到得笑话死!”杨华明压低了声训斥刘氏。</br>  连他这样一生风流的人,这会子都没想过那些玩意儿。</br>  那可是自家儿子和儿媳妇,像啥话嘛!</br>  刘氏却转过身对杨华明说:“我不是要听墙角,我是担心他们不懂,不晓得成事!”</br>  杨华明吹胡子瞪眼睛:“门在那里,你直接开门去隔壁屋里指点一下他们?”</br>  刘氏怔了下,随即给了杨华明一个白眼:“你扯淡,我脑子进水了!”</br>  “你要脑子没进水,能听这样的墙角?”杨华明反问。</br>  “你再爱听墙角,你也不能听这样的墙角啊,你也不想想隔壁住的是谁!”他又说。</br>  刘氏被骂得也有些不好意思,也理亏,于是不听了,扭身往被窝里钻。</br>  边钻边委屈的说:“我这不是担心他们年轻不懂嘛,再说了,我还想早些抱孙子孙女呢!”</br>  杨华明说:“别操心,村口的狗和猫,没人教它们那些吧?不都会嘛!”</br>  “何况是人?”</br>  “你睡你的,别担心那些,有些事是本能,无师自通的!”</br>  ……</br>  隔壁屋子里,刘金钏打来一盆洗脚水蹲到康小子面前。</br>  康小子赶紧俯下身:“我自己来,不用你伺候。”</br>  说完才意识到刘金钏是聋哑人,听不到也说不了哈。</br>  所以康小子又拍了拍刘金钏的肩膀,示意她看向自己,他也好再用哑语比划一遍……</br>  结果,刘金钏朝他腼腆一笑,开了口:“我是你媳妇儿,打从今个起,伺候你洗脚是我的本分!”</br>  “我又不是大老爷,用不着伺候啊……”</br>  话说一半,康小子的眼睛猛地睁大睁圆了。</br>  刚才,他听到了什么?</br>  刘金钏……她说话了?</br>  “金钏,你,你刚才说话了?你,你开金口了?”康小子俯下身来,双手用力扶住刘金钏的肩膀。</br>  因为太过激动,差点把两个人中间的那盆洗脚水给弄翻在地。</br>  刘金钏被他这样扶着肩膀盯着眼睛询问,很不好意思,脸都红了。</br>  目光也悄悄别到一边,含羞带怯的轻轻点头:“嗯,我原本就不是聋哑人,之前在我叔婶家,看到了不该看到的,听到了不该听到的,为了自保,才装的……”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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