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有山,名曰灵山。</br> 山上有寺,名曰雷音。</br> 灵山方圆八百万里,周边凡人国度无数,生灵亿万,皆以佛为尊,雷音寺内古佛八百,菩萨三千,罗汉近万,僧众更是不可计数。</br> 灵山脚下。</br> 有两棵树。</br> 一棵是菩提树,在山前,一颗是棵再普通不过的榆树,在山后。</br> 灵山虽大。</br> 可雷音寺僧众甚多,佛音日夜不断,亦是传到了山脚下,渐渐的,两棵树也受到了感染。</br> 五百年的风吹。</br> 五百年的日晒。</br> 五百年的雨打。</br> 日日听经,夜夜闻道,日夜熏陶之下,那棵菩提树率先滋生了出了一缕灵智,被居住在附近的山民奉为神树,以佛礼待之。</br> 与之相反。</br> 那棵榆树却没有半点动静,又因为本身普通的缘故,经常被附近的山民砍伐,以作薪柴之用。</br> 奇怪的是。</br> 每次被砍去树体,长则十年八年,短则三年五年,它总能靠着发达的根系再次焕发生机,重新长出树体。</br> 如此砍了长,长了再砍。</br> 一千五百年过去,它依旧只有碗口粗细,且瘦弱不堪,枝叶凋零。</br> 相反。</br> 一千五百年来,那菩提树早已高愈十数丈,粗壮无比,树冠大如华盖,已是渐渐被雷音寺内的僧众注意到了。</br> 某日。</br> 灵山脚下,来了一个行脚僧。</br> 行至山前。</br> 他顺手自那棵菩提树上摘下了一颗菩提子,而后便入了雷音寺。</br> 可……</br> 他的雷音寺之旅,并不顺遂。</br> 因他来历莫名,举止怪异,离经叛道,更兼时常口出狂言,所作所为,与现行佛法大相径庭,被雷音寺僧众所不喜,只待了不到一个月,便被僧众找了个理由,直接赶了出去。</br> 那行脚僧也不恼。</br> 只是留下一句‘他日我再归来,必为雷音之主’的狂言,便潇洒离去。</br> 行至山后。</br> 他意外地发现了那棵伤痕累累的榆树。</br> “难得。”</br> 抚摸着树体,他轻声道:“你佛根深种,又以己身奉养万家千年有余,这是何等大的功德?远比山上那些只会念经的和尚强了万倍,只可惜碍于根脚所限,始终未能开启灵智,倒是件憾事。”</br> “罢了。”</br> 顿了顿。</br> 他又是笑道:“你我相见,即使有缘,只是贫僧如今要去做一件事,暂时无法抽身……这样好了,三年之后,贫僧便会回来,届时你若还未开启灵智,贫僧便渡你一渡,如何?”</br> 虽没有灵智。</br> 可那榆树似能感受到他的善意,枝叶微动,以作回应。</br> 时间飞逝。</br> 就在行脚僧归来月余前,那棵菩提子成功化形,被引入了雷音寺,封号菩提罗汉,受万灵万世香火供奉,得享自在。</br> 那棵榆树。</br> 却遭遇了灭顶之灾。</br> 不仅再次被砍伐,甚至连根都被挖了出来,彻彻底底断绝了开启灵智的希望。</br> 一个月之后。</br> 行脚僧如约归来。</br> 只是那棵让他心生敬佩的榆树已是消失不见,原地多了一座新房,新房外,一颗方圆数丈的树根被随意丢弃在那里,无人理会。</br> 站在树根前。</br> 那行脚僧沉默了良久。</br> “大师也觉得这树根奇怪?”</br> 恰好新房主人外出,见他在此驻足,忍不住抱怨道:“谁能想到,就那么点粗的一棵树,树根竟然这么大,我跟我家的三个小子,整整挖了一个月,又请了十几个壮劳力,才勉强把它弄出来……”</br> 行脚僧叹了口气。</br> “这是,它的佛根。”</br> “什么根?”</br> 那人听得云里雾里。</br> 行脚僧没解释,更没怪罪他,只是开口索要这颗树根。</br> “大师想要,拿走就行了!”</br> 那人很慷慨,也很费解,“不过这树根又干又硬,拿来当柴烧都费劲,大师想拿它来干什么?”</br> “阿弥陀佛。”</br> 行脚僧双手合十,轻声道:“贫僧来履行约定,渡它一渡。”</br> 那人更奇怪了。</br> 他自幼长在灵山脚下,自然知道得不少,渡恶人的,渡善人的,甚至渡动物的……他都见了不少,可渡一颗木疙瘩的,还是第一次见!</br> 更何况。</br> 还是个榆木疙瘩!</br> “大师。”</br> 想到这里,他调侃道:“人们常说,榆木疙瘩不开窍,你渡这玩意,能行吗?”</br> “行。”</br> 行脚僧点点头,轻声道:“铁树尚有开花日,榆木自有开窍时。”</br> 也不多说。</br> 他亲自动手,从树根之上取下了最坚硬的那部分,亦是世人口中的榆木疙瘩,细细打磨成了一只木鱼,随身携带。</br> ……</br> 行脚僧很怪。</br> 走的路,更是与现有的佛修大相径庭。</br> 主张心性本净,佛性本有,觉悟不假外求,更是不重戒律,不拘坐作,不立文字,强调无念无相,即心是佛。</br> 起初。</br> 他的理念不被众僧接纳,备受打压,辗转流离,四处颠沛。</br> 期间。</br> 这只木鱼跟他形影不离,陪他踏过了千山万水,辗转了大千世界,见识了红尘滚滚,经历了劫难重重,可……碍于先天根脚,始终没有多大的变化。</br> 行脚僧也不急。</br> 依旧是随身不离地带着它。</br> 随着时间的推移。</br> 行脚僧的主张渐渐被大众接受,追随者,心疼,弟子……日渐众多,甚至到了最后,连雷音寺的诸多古佛菩萨,也接纳了他的道理,再次邀请他前往灵山雷音寺一行。</br> 这一次。</br> 他不再是一个人,所主张的理念,也不再被人嘲笑。</br> 而这一行。</br> 也应下了他当年放出的狂言。</br> 他与现任雷音寺主持公开论道百年,引得三千大世界的诸多名宿前来围观,甚至还有多个不朽者现身,声势之大,堪称空前!</br> 百年期满。</br> 现任雷音寺主持被他的道理所折服,甘拜下风,让出了主持之位,不知所踪。</br> 而那只木鱼。</br> 在这场论道中,始终被行脚僧放在身侧,日日夜夜被佛理熏陶了百年,也终于诞生出了一丝灵性,只是距离生出自我意识,还差了不少,似乎……能走到这一步,就是它的极限了。</br> 彼时。</br> 所有人都在劝。</br> 以行脚僧即将得证不朽的修为下,就算想要佛门至高法器,亦是一句话的事,又何必跟一个永远开不了窍的榆木疙瘩较劲?</br> 昔日落魄的行脚僧。</br> 彼时风光无限的新任佛主。</br> 虽然身份地位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却依旧不改初心,甚至当着众僧的面,发下了大宏愿。</br> “这榆木疙瘩不开窍。”</br> “贫僧,亦不得善终。”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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