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习惯在杀人的一刻才抽刀。借助抽刀的力量,全身的肌肉都会像压紧的弓脊一样突然弹开,自足而腿,自腿而腰,自腰而肩,有序而飞快地弹起,所有的力道都会灌输到他腰间那柄又细又尖,蛇牙一样锋利的短刀上,那一刀突刺,他能劈下飞鸟的翅膀。</br> 就在苏清波一足半跪,全身弹起来的瞬间,猛地里突然金光闪烁,风声劲急,如一件有形的实体兜头而下,将他罩在其中,他那蓄势已久的一刀,竟然刺不出去。</br> 苏清波向后急缩,只觉得劲风催过鼻端,原来一只链子锤自梁上流星一样疾落而下,木地板纷飞中,链头上那枚大锤发出轰隆巨响,正砸在他蓄力而起的脚尖上,锤上的钉头将他整只脚死死嵌在地上,苏清波竟没跳起来。他惨号一声,右手已经抓住刀向前疾劈,却觉得肩膀一痛,拿刀的手竟然掉到了地上。</br> 疼痛让他的眼睛蒙上一层白雾,看出去迷迷糊糊的。他看见那位奉茶的盲女,手中仿佛挥出一根看不见的细线,从他脸旁掠过,他的左手也悄无声息地掉了下去。他想,四面的弓弩手怎么还不放箭,就听到梁上传来裂帛一样的声音,一道道白芒自顶而降,他在四面设下的弩手纷纷向外倒下,每个人的胸口上都插着一支细细的长箭。</br> 苏清波也是行家,知道屋顶上放箭的人只有一名,只是箭如连珠,例不虚发,才能在一瞬间解决掉所有的弩手,只怕连蒙古大汗近卫军里那样的连射快手,也未必能达到这样的水准。苏清波倒在地上,面如死灰。他转念一想,突然又笑出声来。</br> “我失败,是因为没想到将军身边还养着这样的死士,”他哈哈大笑,“这可真是古怪古怪。”</br> 张弘范原本端坐在几后不动,苏清波这话却让他大为惊慌,复又大恼,他怒喝道:“呸,你说什么?什么古怪?”</br> 苏清波虽然受了重创,躺在地上血如喷涌,嘴角边却又浮出一抹笑来:“反正都已迟了。将军,你的计较没有用了。”张弘范嘿了一声,站起身来,拔出长刀,一刀刺入苏清波的胸口。</br> 屋顶梁上跳下两个人,如影子般落到他身旁,连同那位盲女,这三名深藏不露的死士护送卫在了他的身边。</br> 屋顶上跳下的箭手是一名面如白玉的年轻人,他淡淡的看着地上苏清波的尸体,说道:“想不到奸相贾似道手下也有这样的死士。”</br> “不要小看了贾似道,当年孟忠襄可是非常看重他的。”张弘范拭了拭刀上沾的苏清波的血,目光又落在这个死去后脸上仍然带着嘲讽的笑容的年轻人身上,“他说他叫苏清波?”</br> “是。”一个亲卫答道。</br> “如此武艺,如此忠勇,恐是苏建中一脉后人。”张弘范叹道,“那个孙珲,当年给南朝留下的人才,除了岳武穆之外,还不知道有多少隐于民间,不为人知呢。”</br> “孙珲的事迹,不过是传说而已,主公不必当真。”听了张弘范的话,年轻的箭手显得有些不以为然。</br> “这可不好说,秦熺为相时,大肆擅改宋官稗史籍,孙珲诸多事迹皆被删去,不许留传,是以关于当年金军何以大败于汴京,到底是何种情状,一概不知。”使链锤的人说道,“以其为宋检拔储备人才看来,此人非仙非妖,当与我等相同,不过身负绝学而已。”</br> “可南人土著为何传闻,他会于今年某日复生?”张弘范收刀还鞘,重新坐了下来,看着桌上的地图,眼中闪过一丝忧色,“前日刘元振那一仗败得莫明其妙,连命都丢了,余部现在还说不清楚,发生了何事,因何一声晴空霹雳,大军便灰飞烟灭了。莫不成真是那妖人活转过来搞的鬼不成?”</br> “刘元振所部汉军原本皆是南人,怯懦畏战,故作此不实之词。”年轻的箭手说道。</br> “一个人说谎倒还罢了,几百人异口同声说的皆是一样,就得注意了。”使锤之人在一旁说道,“不管怎么说,今日之事,便给咱们提了一个醒,此后当加意小心提防。”</br> 张弘范点了点头,几名死士护卫鞠躬行礼之后,便退了下去。</br> “贾似道来了,我自不惧,他手下已然没有什么将才可用,今日以名将之后为死士前来行刺与我,可以说他已然黔驴技穷……”张弘范看着地图,自言自语的说道,“倒是这个孙珲……这等怪力乱神之事,实在是不好对付……”</br> 张弘范又看了一会儿地图,大概判断出了如果贾似道当真前来,应当驻军于何处,他正自琢磨着如何进兵,先于宋军主力到来之前攻破樊城,却见一名亲卫匆匆的走了进来。</br> “禀大帅,不知南人如何做的,江上一夜之间现出了浮桥……”</br> 听了亲卫的禀报,张弘范大吃一惊。</br> “浮桥?通往哪里的浮桥?”</br> “回大帅的话,就是联结襄阳与樊城的那座浮桥,原本已然为我军焚毁,但昨夜……又出现了……且襄阳宋军出动舟师前来……”</br> “传令,全军准备出战!”</br> 张弘范治军严整,他的威令一下,便立刻得到了执行,不多时,元军水军已然齐备,号炮一响,便浩浩荡荡的驶出了水寨。</br> 在出发前,张弘范已经得到了斥候详细的报告,称宋军大小战船约200余艘,他这一次则出动了500艘战船。他知道襄阳守军被元军围攻多年,战船大多毁损,江面控制权尽在元军之手,这一次出动的战船应该属于那次击败刘元振部元军冲进襄阳城内的宋军援军的。他正为如何消灭这支水军而烦恼,现在对方主动送上门来,正好可以一鼓歼灭。</br> 在歼灭掉宋军的水军后,毁掉那座新建起来的浮桥是轻而易举的事。</br> 只是他现在还想不明白,宋军是用了什么方法,能在一夜之间于宽阔的江面上架起浮桥,恢复襄樊之间的联系的。。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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