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是用惯了短刃的人,使不得重剑。”他悄无声息地穿行在迷宫般的架子中间,嘴里喃喃自语般低声说个不停,“然而越是轻的剑越是不易着力,需要极利的刃才挥得出威力。我这里有一把‘金虹’,可以一次划开十张生皮。”</br> 他边说边随手拉出身旁长长的一根木架,露出藏在其中的一道金红色光芒,却又立即推了回去。</br> “锋芒太盛。”他几乎是叹息着说出这几个字,转身折向另外一边。</br> 高宠无声地跟在他身后,两边架子上是用暗金写出的一个个名字,都是那些仿佛有生命的剑曾经拥有的故事。</br> 店主又抽出一把蓝黑色的剑,手指从剑身上抚过,所到之处逐渐泛出幽蓝的光和咝咝的嗡鸣。</br> “是把不堪寂寞的剑呢。”他点了点头,瞥了一眼高宠修长而苍白的手指,“只怕你难以控制。”</br> 一把又一把剑从他手下抚过,金属色的尘埃浮荡起来,仿佛被唤醒了往昔的记忆在空气中萦绕徘徊。突然间他停下脚步,从黑暗的角落里慢慢抽出一道厚重的活门,露出一把躺在寒气中的短剑,低声说道:“是把好剑呢,铸得也精致。材料是北极寒铁,很难得的。”</br> 剑鞘是青灰色的,铸满了细密精美的花纹,上面结了一层厚重的霜。</br> 高宠问道:“这把剑叫什么名字?”</br> “它没有名字。”店主又笑着咳起来,“这是几十年前一位隐居的大师所制,大师没有名字,这把剑也没有名字,是他自己用的,他死后这把剑被辗转变卖,最后到了我这里。”</br> 高宠捧起剑,冰冷的质感顿时穿透了手心向上侵入,仿佛整个身体都要冻僵了似的,然而那其中却有某种东西隐隐颤动了一下,仿佛从沉睡中听到了声响。</br> “自从那位大师死后,还从没有人做过它的主人,连我也不知道它究竟是一把怎样的剑。这类兵器往往神气乖戾,不是随便谁都能用的。”</br> 话音刚落,高宠已经握住剑柄,笑着说道,“既然如此,就让我拔出来看看如何?”</br> 店主沉默了一阵,问:“公子可想清楚了?”</br> 高宠还没回答,身后却响起一阵杂乱的声响,一个女子急急的声音如同一道光芒般闪进来:</br> “宠哥,不要!”</br> 高宠头也不回,轻声笑起来:“我就知道你会找到这里,可惜你来晚了一点。”</br> 他轻轻一推,剑身就像一段流水般无声地滑出来,青白的光辉顿时照亮了他的面庞。</br> 剑刃轻薄得近乎透明,泛出淡青色的光芒,宛如用冰雕成的一般散出阵阵寒气。高宠的右手已经冻得紫,然而脸上却始终挂着笑,转过身来说道:“真的是把好剑呢,这笔买卖并不吃亏。”</br> 邓丽云面色惨白地依在门口,只是一声一声喘气,眼里满是绝望的神色。金玲站在她身后,惶恐不安地望望这个又往往那个,许久才低声说道:“哥哥,我不是故意……”</br> “当然不怪你。”高宠轻柔地说,“丽云姐姐能来,反而是件好事。”</br> 邓丽云神情凄楚,嘶哑着嗓子低声说道,“你买这把剑要做什么?”</br> “我说了,我要一把真正能用的剑。”高宠站在微弱的光线中慢慢说道,“我要保护你,就必须要有一把真正能用的剑!我说过要保护你一辈子,不受人欺负,我说到做到,还记得我送给你的那把短剑么?那本是你们邓家祖传的宝物,然而它却保不了邓家上下几百条人命,甚至保不了他们家最后一对儿女的安危!两百年来那把剑被供在祭坛上,没有人敢靠近一步,到头来却为了你不受人欺凌而饮了一个无赖肮脏的血!”</br> 邓丽云颤抖了一下:“那都是过去的事了……”</br> “不错,你我都希望这样的日子永远不会回来。”高宠咬紧雪白的牙齿硬生生地微笑着,“吃猪一样的东西,像狗一样打架,但是有些东西是忘不了的。我一直誓要保护你,可是我毕竟没有那些恶棍力气大,最终不得已才用那把剑当了凶器。就是那样一把尊贵的剑,被我用来在那狗东西满身肥肉里捅了不知道多少下,到最后他终于无法动弹了,我的胳膊也像断了一样一点力气没有。你以为我后悔么?不,那样的恶人死有余辜!可是下次遇到更多更强的的敌人,我还能用它保护我们两个的安全么?从那时起,我就誓一定要拥有一把足够锋利的剑,不然我夜里都不能安睡!”</br> “你居然还记得……我原本以为,你从军为将之后,会忘了这一切的,你居然还是想起来了……”邓丽云颤声说着,向前慢慢走去,然而白衣的年轻人却只是退后一步。</br> “丽云姐姐,你太善良了。”他长叹一声,“忘记又能怎么样呢,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我不再拔剑么?自从那一夜之后,你我都回不去了,不管前方是怎样的绝境都只能奋力向前,哪怕前方是悬崖,注定我们要摔得粉身碎骨。从今天起,我会用这把剑扫平我们前进路上的一切障碍,保护你不受任何威胁,请你相信我。”</br> 说完他将手指慢慢靠上剑锋,锐利的寒锋瞬间滑开他的指尖,以惊人的度吮吸着滚热的鲜血。血从伤口涌出,沿着锋刃慢慢滑下,最后掉落在了地上。</br> 高宠略有些惊异地望着手中的剑,剑身依然清凉如初,看不见一丝血痕,只是寒意顿减,剑身看起来温润得有如人的皮肤,安静地躺在他手里。</br> “它饮了你的血,觉得你可以做它的主人了。”店主沙哑而疲惫的嗓音在一旁响起,“公子与这把剑看来真的有缘,留下那把匕,你可以把剑拿走了。”</br> 高宠收剑入鞘,向店主深深地行了一礼,慢慢走出幽暗的库房。</br> 太阳已经徐徐滑了下去,屋檐下的长刀仍在横疏的光线中悠悠长鸣,斑驳的刀身笼上了一层淡金的光辉。高宠闭起眼睛,许久才缓缓睁开,低头问金玲:“你的刀买了么?”</br> 金玲点点头,亮出怀中一把五寸来长的短刀,刀套是羊皮缝制的,上面绘了漂亮的朱红色花纹。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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