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雅文关了灯,整个客厅只看到两支微弱的烛火,和烛火下映照的他们的脸。

    “许愿吧。”雅君轻声说。

    “好。”雅文闭上眼睛,两只手交握在胸前,一副异常认真的样子。

    雅君笑着闭上眼睛,默默在心里许愿。

    然后,两人一起吹灭了蜡烛。

    客厅一下子变得漆黑,他们只能借着窗外的月光寻找彼此脸庞的轮廓,尽管什么也看不到,他们却能感觉到对方的笑脸。

    雅文摸索着开了灯,那个样子十分难看的蛋糕上插着两支冒着轻烟的蜡烛。

    那个晚上,他们开了一瓶爸爸珍藏了好多年一直不舍得喝的红酒,囫囵吞枣般地喝起来。

    “要是爸爸生气怎么办。”雅君一边喝一边担心地说。

    “别管他!谁叫他说话不算数。今天晚上我们要全部喝光!”雅文豪气冲天地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但可笑的是,她才喝了两杯,就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雅君无奈地摇摇头,唯有把她抱回房间。他帮她脱了鞋子,然后拉起她那蜷缩在墙角的被子,帮她整整齐齐地盖好。

    他坐在她的身旁,忘了有多久没有看到她这样老老实实地睡觉。小时候她睡觉总是很乖,因为妈妈说不乖的小孩会被大灰狼抓走。可是后来,有一、两年,他常常透过窗子听到她轻轻地哭。但她一直一厢情愿地认为,那是双胞胎之间的心灵感应。

    噢,他抓了抓头发,鬼才跟她是双胞胎呢。

    她睡地很香,连呼吸声都轻不可闻,面颊上是两朵可爱的红晕。

    他俯下身,轻轻地吻了她的脸颊。

    她没有反应。

    他又俯下身,吻住了她的唇。

    他有时候会在梦里看到这样的场景,但从没想过真的会有这样一天。她的嘴唇是温润的,雅君怔怔地想,就像一只在滚水里蒸了五分钟的青团。

    可是,这样一个轻轻的吻,对于一个不更事的少年来说,却已经是他所能体会到的快乐的全部。

    他们一直没有告诉对方自己许的那个愿,很多年后,雅君也已经忘记了自己许了什么愿。但或许,他想,那个愿望早就实现了。

    高一学年的最后一天,所有的同学都领到了一张成绩单以及厚厚的暑假作业。回家的路上,雅文始终耷拉着脑袋。

    “要不……”她的声音拖得很长、很长,“你帮我签个名吧……”

    说完,她怯生生地看着雅君。

    雅君在心里大笑,脸上却不动声色:“那怎么行……昨天我猜拳输给你,这个星期每天都要洗碗,我很忙,没空帮你签,你还是去找爸爸吧。”

    雅文牙齿咬在一起,双手抓起了拳头又放下,但脸上还勉强挤出笑容:“没关系,我帮你洗一天,给你一天的时间来签字。”

    “一天?”雅君望着天空掰起手指,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瞎子,正在算命,“恐怕不够吧。我先要临摹一天,然后再练习一天,签一天,最后我还要安慰自己,也要一天。”

    “四天?!”雅文四根手指僵硬地竖着,好像恨不得五根手指一起上来抓他的脸。

    “嗯。”雅君摸着下巴,点点头,幻想着未来四天他吃完饭不用洗碗的情景。

    “裴雅君,你还需要临摹和练习?你签的字连爸爸都分不清是不是他自己写的,你根本就是要挟我!”雅文终于露出了本来面目,十根手指狠狠地抓住他的手臂。

    “好了好了,给你打个折,两天。”雅文虽然力气不大,但她狠起心来用力一抓,也不是一般的疼。

    “什么……”她咬牙切齿,作势就要抓下去。

    “一天、一天。”雅君连忙求饶。

    “真的?”她忽然放松了力道,又恢复成活泼乖巧的样子。

    “真的。”雅君点点头。

    她笑眯眯地松开手,拍了拍他的背:“走,我请你吃东西。”

    雅君哭笑不得,不禁觉得自己有时也猜不透阿文。或许,他们都是一样的表里不一,只把最好的一面给别人看,却忽略了真实的自己。

    两兄妹啃着汉堡回到家,想到暑假就要开始了,心情大好。

    “你这次什么没考好?”雅君拿出钥匙开门。

    “老样子,”雅文等他开了门,先走了进去,“还是那倒霉的物理和……”

    她忽然刹住车,雅君没站稳撞了上去。

    “你干吗。”他几乎要抱住她才能让自己不摔倒。

    雅文没有回答,他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一个穿白色连身裙的女人,看上去大约三十岁出头。

    两兄妹怔怔地望着她,说不出话来。

    她也同样惊讶地望着他们,直到他们的爸爸端着一杯茶从厨房走了出来。

    “咦,你们回来了,”裴家臣把茶杯放在茶几上,“这是我医院的同事白小姐。”

    然后他又对沙发上的白小姐说:“这两个就是我的儿子和女儿。”

    但似乎除了他之外,其他人都还处在震惊的状态中。

    “快叫人。”家臣提醒。

    “……白阿姨好。”雅文忽然大声而有力地说,一副乖巧的样子。

    “……阿姨好。”雅君也应和着说。

    白小姐强打着笑容,尽管她早就坐如针毡了。

    “爸爸,”雅文大声说,“我们回房间做功课了。”

    说完,雅文拉着雅君进了他的房间。

    他们半掩着门,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可是外面很静,没多久,就听到白小姐起身告辞了。两人双手抱胸,好像各自在想着心事,然而抬头的一霎那,又不约而同地露出会心的微笑。

    “这下你们满意了吧。”不知道什么时候,裴家臣已经靠在门框上,同他们一样,双手抱胸。

    “老爸……你在说什么啊。”雅文好声好气地站起来陪笑脸。

    裴家臣微笑着摇摇头,带着一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心里在想什么”的表情去厨房做饭了。

    雅君想,或许老爸带那位白小姐回家来的用意,就是吓退她吧,否则,他不会从头到尾轻松自如。因为,当他每次遇见老妈的时候,总是像一只需要自我保护的刺猬。

    在这一点上,雅君想,他和老爸很像。他们对生活都没有十足的安全感,因此总是想要自我保护,想通过这种方式获得自信心。

    雅文关上门,噘起小嘴:“除了我们自己,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很多年过去了,雅君早就不记得那位白小姐的样子,却依旧深深地记得雅文所说的这句话,以及她说这句话时的表情。

    她说得没错,谁也不能把他们分开,只除了他们自己。

    五 黑暗中的光亮(上)

    “你知道吗,”安妮说,“昨天晚上你哥可急疯了,我们怎么劝他也不听,非要开车去接你们。”

    雅文脱下外套,无奈地笑了笑,走进浴室。

    她不想搭话,她甚至不愿意想起那个人。在过去的三、四年里她曾经试图,而且确实成功地渐渐忘掉他,忘掉了自己,忘掉了那个曾经缠绕她的梦魇。

    然而他又再一次出现了,当他生生地站在她的面前,她似乎觉得这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很陌生,很陌生。

    他并不是担心她的安危,只是不喜欢她和柏烈在外面过夜而已。他只是,不喜欢另一个男人带走她而已。

    她痛苦地低下头,流下了眼泪。

    哦,是的,她从来不认为他是真的喜欢她,他外表稳重、乖巧,但骨子里,却叛逆、坚毅,老爸反对的事他却偏偏要去做。

    可是她呢,她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她来忍受这种折磨,他们难道不能当一辈子兄妹吗,就像小时候那样。尽管他们并没有血缘关系,但她这么多年来都是把他当作亲哥哥,她不能接受这种转变,也没有人能接受。

    雅文用水狠狠地泼到自己脸上,胡乱用毛巾擦干净。她感觉到自己心里隐隐的恨,多么希望裴雅君被邪恶的巫婆带走,就此消失于这个世上。

    然而,当她换上了g.o.地工作服走出浴室的时候,她又是这个风景优美的度假村里笑容可掬的工作人员。她走在老旧的马来高脚屋的木质走廊上,同每一个经过她身边的人微笑着打招呼,就好像她昨晚并没有遇见那一场暴风雨,她的心也从来没有颤抖过。

    “看到我的黑眼圈了吗。”中午吃饭的时候,柏烈指着自己的脸,睡眼惺松地问。

    雅文找了半天,也没从他眼眶上看到任何痕迹,于是摇摇头:“大概是你太黑了吧。”

    “你哥睡觉的时候好麻烦,老是翻身,害得我也睡不好。”说完,他伸手抚了抚僵硬的脖子。

    雅文和安妮都停下手中的动作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好像被吓到了。

    “实际上,是因为昨天晚上我在沙发上睡着了,所以gabriel和雅君只能挤在一张床上。”雅文好心帮柏烈解释。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跟雅文的大哥……”安妮夸张地瞪大眼睛。

    “陈安妮小姐,”柏烈一副“受不了你”的表情,“他们在那边传我们三个的绯闻传得跟真的似的,搞了半天你还在怀疑我的性取向,我心很痛也。”

    雅文和安妮相视而笑,安妮嗲嗲地说:“这样才好啊,大家就明白我们三个是‘姐妹情’,而不是‘三角恋’了。”

    说完,两个女生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前俯后仰。雅文心中的积郁,也仿佛随着这笑声慢慢消散了。

    柏烈原本想装出一副受气的模样,但看着她们两个,也忍不住笑起来。他看了看安妮,然后又看看雅文,忽然露出温柔的表情:“雅文,我觉得这才是你原本的样子。”

    雅文的笑容渐渐消失,她觉得害怕:蒋柏烈究竟是一个什么人,竟然能看清她的喜与悲,看清她刻意掩藏起来的内心,甚至于,看清那个连她自己也看不清的裴雅文。

    “哦,这样不公平啦,”安妮嬉笑着说,“大家都看得出你比较在意雅文,一定传我对你情深一片,但是你又对雅文情深似海,所以我比较吃亏也。”

    “不会啊,”柏烈眨眨眼睛,“跟我这样的帅哥传绯闻对你来说已经赚了。”

    “蒋、柏、烈……”安妮卷起袖子咬牙切齿地说。

    雅文听不到他们的笑闹,只是一个人傻笑着发呆。

    她原本的样子,大约连她自己也记不清了。她曾是一个怎样的女孩?是开朗还是自闭,是乐观还是悲观,或者,她是一个想要变得快乐的女孩,却总是抑制不住心中的忧郁。

    她不知道柏烈到底了解她多少,因为她忽然发现连她自己也变得不了解自己了。

    这一天仍然淅淅沥沥地下着雨,但是跟昨天的狂风暴雨比起来,已经算是一个好天气了。雅文一整天都没见到雅君,直到晚上的剧场表演结束后,她在泳池边遇到了小毛,他正端着两大盘食物从餐厅走出来。

    “你的胃口好像比以前大了不少。”雅文走上去,双手抱胸。

    “这是给雅君的。”

    “他人呢。”雅文不明所以地问。

    “你不知道吗,”小毛愕然,“他发烧了,三十九度。”

    “啊……”雅文说不出话来,清晨开车回来的时候,他的脸就有点红,可是完全看不出有什么病痛。

    她跟着小毛向住宿区走去,穿过长长的木质走廊,仿佛转了很多个弯,走了很久很久,才来到了那个她一直不敢去的门口。

    小毛把其中一个盘子交到雅文手上,拿出锁匙卡开了门。房间很暗,只开了一个床头灯,雅君躺在靠窗的那张床上,另一张床则乱七八糟地堆着衣服和毛巾。

    雅君正望着窗外,听到声音才缓缓地回过头,在看到雅文的一霎那,他竟呆住了,好像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雅文忽然眼眶一热,他们曾经是一对从不分离的兄妹,可是现在,却变得比陌生人还要疏远。

    “我帮你拿了点吃的,不过有些好像已经冷了,”小毛把盘子放在床边柜上,“嗯……你们聊吧,我去泳池那边看美女。”

    大概,连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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