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芳控诉的言语之间隐藏着庞大的信息量,大到顾闻洲根本来不及反应。</br>  他艰难的消化着一切真相。</br>  理清楚思绪之后,他终于明白了用意。</br>  爷爷当初因为与人有约定,才不得不让顾砚钦离开公司,因此看到顾砚钦自暴自弃,去国外学了音乐,一直心中有愧。</br>  想让自己追回阮眠的爷爷,在感觉到顾砚钦对公司势在必得的态度之后,毫不犹豫来了个顺水推舟,将公司交给顾砚钦打理,放了自己自由。</br>  说不感动是假的。</br>  爷爷自始至终,都没有因为南非那件案子怪罪自己,反倒是给自己留出一个追求幸福的空隙。</br>  “贝宁公司的事儿……爷爷知道了?”</br>  顾闻洲愣了愣,</br>  顾砚钦的背后有贝尼斯家族撑腰,一定有办法解除公司这次的危机。</br>  但是这样的事情,他要怎么跟老人家解释清楚?</br>  他看了看手术室亮起的红灯,</br>  就算他能解释清楚,也要爷爷安安全全的出了手术室才行啊!</br>  “当然知道了!自从眠眠在封老爷子葬礼上把镯子还回来之后,你爷爷就一直心情不好,我寻思放个新闻,让他看了转移转移注意力,谁想到……”</br>  秦芳捂着嘴巴哭出声来。</br>  “闻洲,公司这样,你爷爷又这样,这可怎么办呀?”</br>  顾家的大事一起发生,秦芳已经完全没了主意,只能跟儿子求助。</br>  顾闻洲这才知道,阮眠早就将镯子还回来了……</br>  既然那个象征着顾家孙媳妇的镯子被还回来,就足以证明,阮眠早就下定决心跟自己,跟顾家彻底撇清关系。</br>  那自己还做什么梦呢?</br>  或许那个醉酒的夜晚,所发生的一切激情与火热,都是一场梦吧……</br>  然而,此时顾闻洲根本顾不上自己的心痛。</br>  顾老爷子在手术室内生死未卜,他又怎么能一直陷入自己的儿女情长里面?</br>  秦芳哭诉了许久,也终于恢复了些许理智,突然发问,</br>  “对了,你二哥呢?你爷爷生病了这么大的事情,他都不到场吗?”</br>  顾闻洲根本没心思关心顾砚钦到底在干嘛。</br>  “妈,我们还是别管那些了……”</br>  突然,手术室门前的红灯变成绿色,穿着白大褂的主刀医生从手术室走了出来。</br>  母子两个一起围上去,却听到一个噩耗,</br>  “老人家是因为过于激动,突发脑溢血。从目前的情况来判断,手术是成功的,但是老人家年龄太大了,后续的恢复情况谁都无法保证,你们家属还是做好心理准备。”</br>  秦芳不明所以,嘴里只念叨着成功就好。</br>  顾闻洲却清醒的很。</br>  一般情况下,医生既然让家属做好心理准备,那就是命不久矣了。</br>  病床上,头上包满了纱布的顾老爷子已经气若游丝,在氧气管的帮助下艰难的喘息着。</br>  看到顾闻洲走过来,老人家的情绪突然变得激动起来,他十分用力的抓住了顾闻洲的手。</br>  尽管病中的顾老爷子没有多大力气,可是看到他用力到颤抖的模样,顾闻洲便能猜到他心中所想。</br>  “爷爷,公司的事情你就放心吧,有二哥在公司坐镇,一定不会有事的。”</br>  他当然不是为顾砚钦说好话,只是单纯的觉得,就算顾砚钦跟贝尼斯家族是一伙儿,凭着顾砚钦的头脑,绝对不会愿意亲眼看到自己接手的顾氏集团在他手中变成一个空壳!</br>  顾氏集团作为顾老爷子一辈子的心血,一定是他眼下最最担心的。</br>  这样说,更多的是为了让老人家安心。</br>  果不其然,顾老爷子微微合了合眼睛,却表示放心之后,又用力握了顾闻洲的手,</br>  “眠……”</br>  这个艰难的发声,让顾闻洲瞬间泪流满面。</br>  临终之际,爷爷竟然还在担心自己和阮眠的事情。</br>  “你是想见阮眠是吗?”</br>  顾老爷子虚弱的点了点头。</br>  “我现在就去找她!”</br>  顾闻洲是来医院看张韬,刚巧遇见顾老爷子进医院,第一时间赶到这边之后,才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阮眠的下落。</br>  将顾老爷子交给母亲,顾闻洲抹抹眼睛走出了病房。</br>  却不想,他的双脚刚在病房门口站定,一双通红的眼睛便出现在他的眼前。</br>  顾闻洲只觉得心头一滞,仿佛全部的情绪都涌上了眼眶。</br>  是阮眠。</br>  或许是孟晴晴,或许是张韬,让阮眠早早便知道了顾老爷子得病的消息。</br>  阮眠见到顾闻洲出来,也顾不上两人已经离婚的事情,直接冲上前去,抓住他的袖管,</br>  “顾爷爷现在怎么样了?手术成功了,接下来是不是好好疗养就行了?”</br>  其实她早就来了。</br>  顾闻洲在张韬病房里接电话的时候,阮眠就在他的隔壁。</br>  一听到是顾老爷子突发急病,阮眠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br>  于是,顾闻洲在手术室外等了多久,阮眠就在他们母子身后的走廊里站了多久。</br>  许若雅多次过来劝说,都没能让她离开。以至于,她将医生走出手术室之后对顾闻洲说的话听的清清楚楚。</br>  太可怕了!</br>  她是真的怕。</br>  当初,也是在这家医院,从手术室里走出来的医生直接宣布了外公的死讯,面对病床上气若游丝的外公,她能做的,只是抱着他的手默默哭泣。</br>  她好不容易才忘却失去外公的痛苦,如今一听到顾老爷子生病的消息,她再度陷入即将失去亲人的恐慌当中。</br>  “嗯,我妈已经吩咐佣人炖养身汤什么的了,放心吧。”</br>  顾闻洲单手拍拍她的手背,直接略过阮眠为什么知道顾老爷子手术成功的问题。</br>  因为,通过她那双通红的双眼,他已经知道答案了。</br>  “爷爷想见见你,你……要去吗?”</br>  自从知道那只镯子被还回来之后,顾闻洲的心口都是凉的。</br>  他知道,是自己过去的种种行为,让阮眠太失望了。</br>  可正是因为如此,他更加不敢忤逆阮眠内心的想法。</br>  若是之前还想着用点儿霸道的手段,让她重新回到自己身边,现在是一点儿想法都不敢有了。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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