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大海和沈东升一起抽烟吹牛逼，曾说周庆是个既要面子又记仇的人。</br> 有一次外贸厂召开全体职工大会，周庆在会上讨论厂里的基础设施建设问题，一直把窨井读成窖井。</br> 大豆车间的车间主任楚爱民忍不住发现，周庆很生气问他为什么笑，楚爱民硬着头皮指出他读错了字，惹得众领导哈哈笑。</br> 会议结束后，楚爱民越想越不对劲，当天下午就带着两斤白糖去周庆家登门道歉，周庆笑着收下他的白糖，留他在家里吃饭。</br> 杜大海小声说道：“东升老弟，你猜楚爱民后来怎么了？”</br> “他被开除了吗？”</br> 沈东升摇摇头，厂长并没有开除国营工厂职工的资格，他只能向上级主管单位申请开除某个人，上级主管单位才有资格开除工人。</br> 果然，杜大海嘿嘿笑：“楚爱民还在厂里，不过已经不是大豆车间的主任，而是大豆车间的普通搬运工。”</br> 沈东升却笑不出来，周庆就是一个小肚鸡肠的人，今天又丢了大面子，可能不敢报复沈振南，却有可能报复自己。</br> 记仇是人类的本性之一，表面上笑呵呵接受道歉，暗地里用小本本给你记上一笔，逮到机会就会狠狠报复你一笔。</br> 杜大海见沈东升神情凝重，笑道：“你不用怕他，你我都是沈厂长的人，我猜他周庆不敢投鼠忌器。”</br> “嗯，也许你说得对。”</br> 沈东升心里还是犯嘀咕，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最近要加倍小心。</br> 到了下午六点，杜大海带着沈东升去食堂里吃饭，伙食比省外贸厂差很多，只有一份收钱的土豆菠菜汤。</br> 两人吃完晚饭回到牛棚，杜大海提议轮流睡在槐树林照看那三头小毛驴。</br> 在老黄牛的口蹄疫痊愈之前，为了防止交叉感染不能把三头驴牵到牛棚。在槐树林里睡觉肯定很难熬，所以杜大海提议一替一天。</br> 沈东升答应了，掏出半包烟给他：“你先帮我守一会儿，我回家一趟马上就来。”</br> “没问题，老弟你早去早回。”</br> 杜大海急忙掏出一支香烟用火柴点上，把烟盒装兜里，挑着青草担子去槐树林喂驴。</br> 沈东升骑着自行车回家，已经一天一夜没有进家，害怕媳妇担心自己。</br> 天已经黑透，他骑着自行车慢慢赶路，一个小时后回到家，家人们已经睡觉了，只有西屋亮着灯。</br> “幺妹。”沈东升轻轻敲门。</br> 屋门打开，萧香莲把老公拉进屋里又关上屋门，然后抱住老公的腰：“厂里出了什么事？昨天为啥没有回家？”</br> “没事，你别担心。”</br> 沈东升给她讲老黄牛的故事，拉着她的手坐在床上，看着桌子上被翻开的书。</br> “这么晚了你还看书？”</br> “睡不着，昨天夜里小玲陪我一起睡，今天师父去东红公社出诊了，小玲去师娘家睡。”</br> “幺妹，等下我要回厂里，不好意思，要不我让咱妈过来跟你一起睡？”</br> 沈东升突然有些心疼，这才结婚两天就让媳妇独守空房，心里有些过意不去。</br> “工作要紧，干嘛跟我说不好意思？”</br> 萧香莲的呼吸突然急促，钻进男人怀里搂住男人的腰。</br> “小沈，咱妈让咱们早点生宝宝，我也喜欢小孩子。”</br> “这是要交公粮的节奏啊，那就来吧。”</br> 沈东升低头亲吻她的唇，房间里的蜡烛熄灭了，很久之后蜡烛重新亮起来。</br> 沈东升已经穿好衣服：“你关好门户，我可能要在厂里住几天，等老牛病好了我就回来。”</br> “路上注意安全，慢点骑车。”</br> “好的，你早点睡吧。”</br> 沈东升推着自行车出门，一路骑行来到外贸厂牛棚。</br> 牛棚里漆黑一片，老黄牛卧在地上反刍肚子里的青草，沈东升摸摸它的头，骑着已经被去西北角的槐树林。</br> 三头小毛驴都在树上拴着，旁边打着一个简易的窝棚，他钻进窝棚里睡觉，很快就被蚊子咬得心烦意乱，索性闭上眼回未来世界。</br> 夜里的嘉禾小区亮着很多路灯，他站在阳台上看着楼下，打开手机拍几张照片给韩诗诗发过去。</br> 片刻后，韩诗诗的电话打进来。</br> “这是嘉禾小区吧，你啥时候回来的？”</br> “刚回来没多久，明天我去机场接你。”</br> “沈梅说你买了一对粉钻戒指，是吗？”</br> 沈东升挠挠头，说道：“明天见面再说，时间不早了，早点睡觉吧。”</br> 韩诗诗笑道：“给你一个星期时间向我求婚，超过一个星期我就生气啦，臭宝，哼！”</br> 听到这话，沈东升再次挠头：“求婚需要仪式感，我正在考虑什么是仪式感。”</br> 两人围绕着钻戒一直聊到夜里十二点，韩诗诗终于带着满意睡觉了，沈东升挂断电话去卫生间洗个澡，一觉睡到早上七点。</br> 下楼去早餐店买一些小笼包，换一身衣服回到六十年代的槐树林，三头毛驴都在，沈东升扔给它们一些红萝卜。</br> 这时，杜大海挑着扁担来槐树林喂毛驴。</br> “海哥把东西放下，我给你带了早餐。”</br> “这是啥呀？”</br> 杜大海看着雪白又精致的小包子，马上流出了口水：“好白的小笼包。”</br> 他也不跟沈东升客气，捏一个小笼包放在嘴里，吃里面的肉馅顿时两眼放光，一个咳嗽差点把自己呛住。</br> “这，这是肉包子？”</br> “你别管什么馅儿，凉了就不好吃了。”</br> 沈东升直接把一袋包子递给他。</br> “谢谢老弟，谢谢。”</br> 杜大海已经三个月没吃过肉，一口一个小笼包吃得满嘴流油：“老弟你也吃啊。”</br> “我吃过了。”</br> 这一笼包子在未来世界只卖七块钱，沈东升摇摇头看着狼吞虎咽的杜大海，起身准备去喂那三头毛驴。</br> “你别动，我来。”</br> 杜大海马上拦住沈东升，拍着胸脯说道：“你是兽医，我是饲养员，老弟不要抢我的工作嘛，嘿嘿。”</br> “还有，以后这几天你就睡在牛棚里照顾老黄牛，我睡在这里照顾这三头叫驴。”杜大海补充道。</br> 沈东升笑了，一笼七块钱的肉包子就能买通一个大老爷们儿。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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