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阳站住身子道:“姨妈还有事?”</br> 李贤淑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半晌,缓声道:“山本佑次郎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处理?”</br> 陈阳正色道:“这个人出卖组织,毒杀黑龙会的精英,我肯定不能这么轻易算了。”</br> “如果按照沪市青帮的规矩,吃里爬外,天地不容。”</br> “最轻的处罚也得是逐出帮会,三刀六洞。”</br> “如果姨妈觉得这个处罚太轻,我也可以想办法把他留在华夏,保证山本义无话可说。”</br> 李贤淑皱了皱眉头轻声道:“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放山本佑次郎一马。”</br> 啊?陈阳愣了一愣,李贤淑的这个反应似乎不对啊。</br> 按照她的性格,那是多狠的手也能下,何况还牵扯了二十几条人命。</br> 难道就因为他是山本家族的人,就要放他一马。</br> 联想到山本吉三郎死的时候李贤淑的过激反应,陈阳显然觉得这里面肯定有事。</br> “姨妈,你是在怕什么?是不是担心山本佑次郎在华夏出事,山本义会对会长不利?”</br> 李贤淑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你先坐下,我跟你慢慢说。”</br> 陈阳微微一怔,似乎这里面真的有故事?</br> 沉默半晌,李贤淑缓缓说道:“静香有没有跟你说过我的事情?”</br> 怎么好端端的,又扯到藤原静香身上了。</br> “说过一些,不过,我听得也是一鳞半爪,她似乎也不是很清楚。”</br> “或许今天,我也该把当年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你,”</br> “你只知道你的母亲小名叫兰兰,你知不知道她本名叫什么。”</br> “我告诉你,叫李明兰。”</br> “这是李家曾祖呈祥公所取,贤良淑德,兰心蕙质,这就是我跟你母亲的名字由来....”</br> 李贤淑顿了一顿,将身子靠后,目光盯着远处,仿佛整个人陷入了回忆之中。</br> “陈阳,你知不知道你外公李公师夷是个什么样的人?”</br> 这?见都没见过,我哪知道去?陈阳摇了摇头。</br> “我们李家祖籍绍兴,往上十几代都是给别人做幕僚,也就是当师爷。”</br> “原本我们李家祖上,家境殷实,吃穿用度在绍兴等地也算的上是富裕之家。”</br> “可惜,满清政府,污秽不堪,先是太平妖人祸患全国,后又被洋人欺侮,连续十几年,那时候你高祖还在世,因为世道混乱,怕家中老幼收到波及,不得已,背井离乡,隐居杭城。”</br> “此后几十年,虽然不在富硕,但也算薄有家资。”</br> “你的曾祖李公呈祥看穿满人误国,于是,将你外公送往外国念书,希望如同魏公所言,师夷长技以制夷,故而取名李师夷。”</br> “你外公在日本留学九年,回国之后本想大展拳脚,报效国家,想不到,后面却发生了义和团事件。”</br> “当朝掌权者不相信洋人船坚炮利,反而相信一班神棍,能够刀枪不入,拯救万民。”</br> “1900年,那年我十一岁,你的母亲李明兰才三岁,你外公上书朝廷,怒斥义和团欺神骗鬼,愚弄百姓,反被义和团迫害,不得已举家逃离。”</br> “一路上历经千辛万苦,好不容易从北方逃回南方,而就在即将登船前往日本的时候,我们一家人被乱民冲散了。”</br> “自此,我跟父亲坐上了前往日本的货船,而母亲跟小妹明兰却是此后再也没见过。”</br> “我们到达日本之后父亲已经患上了肺病。”</br> “为了养活我,他又不得不去码头找活干。”</br> “好在他能说会道,又有学问,很快就被当时的工头赏识,进而成为山田家的幕僚。”</br> “而我也是在那时候,跟随山田家的大小姐,山田光子一起进入女高学习。”</br> “光子姐姐大我四岁,不过,论学习能力却是远不及我,我只用了三年时间就拿到了毕业证书,并且被老师宫本幸一郎所看中,推荐入帝国大学学习。”</br> “我当时还不满十五岁,是整个帝国大学最年轻的学生。”</br> “也就是是在那一年,光子姐姐嫁给山本义。”</br> “而我也是在光子姐姐的介绍下,结识了山本一夫,并且跟他结婚生子。”</br> “山本义的大女儿美惠子,儿子佑次郎,吉三郎都是我亲眼看着出生的。”</br> 陈阳忽然问道:“姨妈,你后来就没找过我母亲吗?”</br> 李贤淑抹了抹眼角的泪花道:“我当然找过,从最初跟随我老师来华夏一直找她找了三十五年。”</br> “直到看见你,你的容貌跟凉介很相似,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完美继承了李家的语言天赋。”</br> “别的还可以作假,这个语言天赋就是你最好的证明。”</br> “所以,你恨华夏?你以为是华夏的动荡造就了一家分离?“陈阳仿佛明白了什么....</br> 李贤淑皱了皱眉头道:“谈不上恨,我的一切都是帝国给的,我只是做我认为正确的事情。”</br> ”正确的事情?“陈阳喃喃道:”姨妈,现在我能理解你为什么一定要我跟山本吉三郎搭档。“</br> ”其实,您也应该清楚,山本吉三郎的个性成为会长根本就是黑龙会的灾难。“</br> “他那个人固执,自大,做事冲动,不计较后果,完全就是一个病态赌徒。”</br> “说实话,您应该看的很清楚,山本政平虽然是旁系,但他比山本吉三郎沉稳很多。”</br> 李贤淑叹了口气,并没有反驳:“山本吉三郎已经过去了,没人会追究,现在是山本佑次郎的问题。“</br> “呵呵,放过山本佑次郎,您认为这事正确吗?”陈阳淡淡的说道:“他的脑子比不上岛津义男,一直被他当作傻子来哄着玩。”</br> “别说岛津义男了,我觉得他连山本吉三郎的一半都比不上,至少山本吉三郎不会拿自己人的性命当作筹码。”</br> “姨妈,你如果真的想要我放过他,我只给他一次机会,三天之内,我不管他是游泳也好,坐船也好,让他离开华夏。”</br> “要是三天之后他还在华夏,我保证他永远也别想离开...”</br> “对不起,告辞了...”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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