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樊六别墅出来，李奥开车回家。</br> 一米八几的男人，满脸泪痕。</br> 击垮他的不是单纯的一件事，而是他的信仰。</br> 他当初只身来到蓉城，其他漆器大师都嫌弃他年龄大，欲投无门，只有樊六肯收他为徒。</br> 也是樊六手把手地教他技艺。</br> 即便樊六技艺不精，但还是把老一辈留下来的传承都一一倾囊相授。</br> 他以为，他是遇到了心软的神，遇到了恩师。</br> 谁曾想，每一步都是陷阱。</br> 当然，他也相信，樊六在最开始收他为徒的时候，必然是没想过今时今日的算计，也是真心心疼他只身闯荡可怜。</br> 所以，这也是他为什么时至今日没跟樊六撕破脸的原因。</br> 只是，当初的可怜是真的，心疼是真的，如今的陷害也是真的。</br> 回到家的李奥，拨通了秦琛的电话。</br> 彩铃响了会儿，电话接通，不等秦琛说话，李奥率先开口，“我不准备另立门户了。”</br> 秦琛嗓音低沉，语气平静，仿佛早有预见，“想好了？”</br> 李奥，“嗯，想好了。”</br> 秦琛问，“什么时候走？”</br> 李奥说，“明天就走。”</br> 秦琛，“需要送你吗？”</br> 李奥苦笑，“不用，我自己走。”</br> 话毕，李奥顿了顿又补了句，“你回头帮我把这套房子转租，还有我的车，卖了吧……”</br> 秦琛接话，“行。”</br> 李奥吸气，嗓音沙哑，像是被火烤过一般，“老秦，你说，什么是人性？”</br> 面对李奥的询问，秦琛默声一会儿，沉声道，“你真想知道？”</br> 李奥，“是。”</br> 秦琛，“自私自利，利己不利人，行他人之慷慨，假装行善，也就是人性。”</br> 秦琛这几句话，句句难听。</br> 李奥听着，喉头发苦，“就没有好人吗？”</br> 秦琛嗤笑，“有。”</br> 李奥情绪稍稍缓和。</br> 紧接着，秦琛再次扎心，“但樊六不是好人行列。”</br> 李奥，“……”</br> ……</br> 李奥回长乐县那天，无人送行。</br> 穆川给秦琛打电话，语气里满是同情，“不是，老秦，咱们几个真的不去送送老李？”</br> 秦琛平静接话，“不送。”</br> 穆川，“是不是有点太残忍了？”</br> 秦琛道，“人情冷暖，他是个成年人，心里有数。”</br> 穆川叹口气，“咱几个不是兄弟吗？”</br> 秦琛说，“是兄弟的话，等他想东山再起那天你出人出钱就行。”</br> 穆川一听，‘啧’了一声。</br> 确实是这么一回事。</br> 现在送行什么的，都只是表面慰藉。</br> 大家都是成年人，黏黏糊糊的事不是不能做，但彼此心里明白，这些事做或者不做，其实改变不了什么现状。</br> 况且，李奥一个大男人，也不能这么一点小事就打击到一蹶不振。</br> 他现在需要的，就是放空，需要自己跨过他心里那道坎。</br> 最后这通电话以穆川一句感慨结束。</br> 穆川说，“行啊，咱们兄弟做他坚强的后盾，等他回来。”</br> ……</br> 春去秋来。</br> 李奥回到长乐县后颓废了一段时间，然后着手开了一家小酒馆。</br> 小县城的小酒馆。</br> 还是没被开发商业化的小县城。</br> 在这样的地方开小酒馆收益可想而知。</br> 李父和李母其实曾经一度劝过他。</br> 一是劝他去大城市闯闯，二是劝他即便在长乐县也别开小酒馆。</br> 劝阻的结果嘛，也很明显，就是没劝成功。</br> 李奥开业那天，李父和李母去帮忙。</br> 李奥看着年过半百，头发已经染有白发的两个老人，薄唇含笑说，“爸，妈，我在长乐县其实也很好，起码能照顾您二老。”</br> 李母，“比起照顾我们俩，爸妈更希望你能过得好。”</br> 李母说完，李父伸手推她一把，“你这是什么话？难道留在长乐县就过不好了？”</br> 李母横李父一眼，“我不是这个意思，我……”</br> 眼看李母要跟李父吵架，李奥伸手抱住两人，“爸，妈，我知道，您二老都是为了我好，是心疼我。”</br> 李母，“……”</br> 李父，“……”</br> 长乐县是个小县城，消息闭塞。</br> 再加上李父和李母也不是漆器圈子里的人，对于李奥在蓉城发生的事半点不知晓。</br> 两人心有担忧，但又不能直接问李奥。</br> 他们知晓李奥的性子，知道即便他们问了，他也不会说。</br> 两人思前想后，拨通了李芮的电话。</br> 电话是白天打的，李芮那边却是在睡觉，声音沙哑，有气无力，“妈。”</br> 听到李芮的声音，李母和李父同时皱眉。</br> 手机用的是李母的手机，按的却是免提。</br> 所以老两口都能听到李芮的声音。</br> 听见她这个动静，两人对视一眼，心里警铃大作。</br> 李母，“芮芮，你怎么了？生病了？”</br> 李芮浅浅吸气，“一点小感冒，不是什么大病。”</br> 李母，“怎么这么不小心？是不是天气降温了没加衣服，我前两天不就跟你说了嘛，现在入秋了，昼夜温差大……”</br> 俗话说得好，有一种冷，叫你妈觉得你冷。</br> 即便李芮说自己只是小感冒，李母还是满满担心。</br> 李母说了一大堆，李芮那边没反应。</br> 就在这个时候，李父轻咳两人忽然插话说，“芮芮，李奥回长乐县了，你知道吗？”</br> 李父话音落，李芮呼吸忽然加重。</br> 自己打小看大的亲女儿，夫妻俩闻声一秒警觉。</br> 半晌，李芮哑着声音开口，“是吗？”</br> 夫妻俩，“！！”</br> 两人偷偷背着他们俩谈恋爱，李奥发生这么大的事，李芮居然不知道！！</br> 这证明了什么！！</br> 证明两个人闹了矛盾！！</br> 而且矛盾还一定不小！！</br> 下一秒，李父试探开口，“这么大的事，李奥没跟你说？”</br> 李芮回应，“没有。”</br> 李父，“你们俩吵架了？”</br> 李芮隔着手机抿唇，不想让父母担心，回答说，“没有，最近我们俩都太忙，所以没怎么联系。”</br> 说罢，为了增加自己这番话的可信度，还又补问了句，“他为什么回去了？他不是在蓉城呆得好好的吗？”</br> 李父跟李母对视。</br> 李父，“大概是想家了吧。”</br> 李芮，“是吗？”</br> 李芮话毕，还想再说点什么，李奥从门外拎着一包东西跨步进来。</br> 看到李奥，李母开口，“怎么又买这么多东西。”</br> 李奥笑应，“妈，我今天中午大展厨艺。”</br> 李奥话落，电话那头的李芮顿了几秒，出声说，“妈，我还有事，挂了。”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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