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云并没有欺骗段海平,他确实打算这么做。</br> 当然。</br> 他不可能像段海平一样,选择用暴力的方式去反抗不公,他要做的事情,是在规则内用自己的权力解决这个问题。</br> 说白了,你享受了体制内的福利,就要忍受体制内的规则。</br> 段海平坐在那里,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br> 沈青云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默默站起身,离开了这里。</br> 剩下的事情,自然有李红旗和胡大海他们去处理。</br> 相信段海平也应该知道该怎么做了。</br> 果不其然。</br> 两个小时之后,沈青云看到了段海平的口供,他承认自己杀死赵志杰并嫁祸刘文俊的事实。</br> “段海平这家伙其实挺可怜的。”</br> 来对沈青云汇报工作的李红旗,有些苦涩的说道:“赵志杰那个混蛋,这些年一直在坑害着东风乡的老百姓,甚至还打过好几次来反应情况的村民。”</br> “不利于团结的话,不要说。”</br> 沈青云眉头皱了皱:“你是个警察,又不是替天行道的梁山好汉。”</br> 李红旗顿时默然不语。</br> 他明白沈青云的意思是什么。</br> 虽然段海平的事情确实值得同情,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所经历的这些事情,身为警察是不能乱说的。</br> “可是……”</br> 李红旗张张嘴,还想要说些什么。</br> 沈青云却摆摆手,对他说道:“你不要对我说,把段海平送到看守所那边,让看守所的人照顾他一些,明白么?”</br> “明白。”</br> 李红旗自然懂沈青云的意思。</br> 一般来说,这种重刑犯送到看守所之后,肯定会严加管束。</br> 但沈青云这个政法委书记亲自打招呼的话,自然看守所那边会对段海平相对宽松一点。</br> “行了,我要去县委开会了。”</br> 沈青云大概翻看了一下那个口供,点点头道:“剩下的收尾工作,你来负责吧。”</br> “好的,书记。”</br> 李红旗点头答应下来,亲自把沈青云送到了楼下。</br> ………………</br> 沈青云坐着车,很快就来到了县委大院。</br> 今天刚好是召开县委常委会的日子,原本他打算请个假,但段海平的案子破了,正好沈青云也打算在县委常委会上面谈一下这个案子。</br> 很快。</br> 他就来到了县委会议室。</br> “沈书记来了。”</br> “沈书记。”</br> “来了啊,沈书记。”</br> 县委常委们已经来了不少人,看到沈青云进来,纷纷跟他打招呼。</br> 沈青云笑着一一回应,随即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br> 县委常委开会,自然有每个人应该坐的位置。</br> 比如县委书记高启升自然是坐在中间的首位,而沈青云跟李宏伟这两个副书记,自然是一左一右分列两边。</br> 剩下的,才是其他的县委领导所在的位置。</br> 不一会儿。</br> 县委书记高启升在县委办公室主任刘海涛的陪同下,走进了会议室。</br> 众人纷纷起身跟他打起了招呼。</br> “都坐吧。”</br> 高启升威严的看向众人,最后缓缓说道:“现在开始开会!”</br> 按照正常的流程,常委会的主要内容,之前的书记办公会基本上都已经私下里讨论过了,如果有什么问题,大家也早就沟通过,常委会只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br> 就好像现在。</br> 每一个常委说出来的内容,其实都是之前大家沟通过的。</br> 当然了,也有一些各自分管的工作临时拿到常委会上面来讨论,这都是很正常的。</br> 就好像现在。</br> 宣传部长秦燕简单的说了一下县里面最近这段时间打算对一些劳模进行宣传的事情,大家就纷纷表示赞同。</br> “对了,沈书记,之前赵志杰被杀的一案,你们县公安局那边,有没有进展?”</br> 秦燕想到一件事,对沈青云问道:“清江造纸厂是咱们县的利税大户,我们宣传部门之前一直还想要报道来着。”</br> “报道什么?”</br> 沈青云闻言淡淡地说道:“报道他们违规排放污水,造成东风乡水质污染,老百姓生出畸形的孩子?”</br> “什么?”</br> 听到沈青云的这句话,所有人都是一愣神,惊讶的看着沈青云。</br> 谁也没想到,这位沈书记竟然会这么说。</br> 要知道。</br> 秦燕看似无意间的这个询问,其实是代表着李宏伟这个县长的态度,毕竟谁都知道,清江造纸厂可是李宏伟树立起来的招商引资典型,赵志杰这个投资人更是李宏伟的座上宾。</br> 可是现在,赵志杰被人杀死了,结果沈青云身为公安局长,面对秦燕的疑惑,居然这么说,这是什么意思?</br> 难道说,沈青云这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br> 果不其然。</br> 听到沈青云的话,李宏伟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br> “沈书记,话不能这么说吧?”</br> 常务副县长刘文波说道:“虽然清江造纸厂确实有一些微不足道的瑕疵,但我觉得这都属于是改革开放过程当中的阵痛,我们不能因为遇到困难了,就抹杀掉人家对咱们县里经济发展的贡献,你觉得呢?”</br> “贡献?”</br> 沈青云听到刘文波的话,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猛然间一拍桌子道:“刘文波同志,你到底还是不是人民的公仆,你的眼里除了政绩,还有没有老百姓的利益?”</br> 卧槽!</br> 听到沈青云这几句话,所有人都傻眼了。</br> 谁也没想到,他竟然因为刘文波的几句话直接拍桌子,更是矛头直指刘文波的个人品德问题。</br> 要知道,沈青云的这几个问题,等于说在指着刘文波鼻子骂他是废物了!</br> 这在官场当中,是极为罕见的场面。</br> 一般来说,除非是那种深仇大恨,否则大家在开会的时候,基本上都会保持着一团和气的状态,偶尔有争执的话,也是点到即止。</br> 毕竟今后抬头不见低头见,还要在一个班子里相处。</br> 像沈青云这样指着刘文波的鼻子开喷,毫无疑问,今后但凡他在县委常委会的一天,刘文波就不可能赞同他的任何意见,两个人必然要走向对立面。</br> 但沈青云却完全不在意这一点。</br> 在他的想法里,刘文波这种干部,他就算死都不可能跟他同舟共济。</br> 因为这种人的眼里只有自己的政治利益,完全看不到老百姓的死活。</br> 就好像刚刚,自己说了清江造纸厂的问题,他第一个跳出来反驳自己,理由竟然是清江造纸厂对县里的经济发展有贡献,所以他们所造成的那些问题,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瑕疵。</br> 这意味着什么?</br> 意味着在他刘文波的眼里,东风乡那些老百姓所遭受的痛苦,根本不算什么。</br> 和他的政绩相比,那些老百姓的些许痛哭,完全可以忽略不计。</br> 沈青云觉得,如果跟这种人成为政治盟友的话,自己良心上过不去。</br> 而刘文波这边,被沈青云拍着桌子骂了一顿之后,他的脸色也十分难看,看着沈青云不解的说道:“沈书记,你这是什么意思?”</br> “什么意思?”</br> 沈青云闻言毫不客气的说道:“你口口声声说什么微不足道的瑕疵,那我问你,你了解过整件事情的真相么?”</br> “你知道东风乡老百姓的具体遭遇么?”</br> “你知道清江造纸厂到底排放了多少污水,造成了什么样的破坏么?”</br> 听到沈青云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刘文波顿时不吭声了。</br> 他没办法回答。</br> 因为他很清楚,沈青云说的话,其实没有错。</br> 实际上。</br> 不仅仅是刘文波自己一个人,整个县政府的领导们,有谁不知道清江造纸厂的污水排放问题?</br> 县环保局那边,不止一次的提出过抗议。</br> 可问题在于,关系到几百个人的就业岗位,上千万的利税,没有人会舍得放弃这份政绩的。</br> 毕竟大家当官的目的就是为了政绩,真要是连政绩都不要了,也不是他们的风格了。</br> “青云同志,不要那么激动嘛。”</br> 这个时候,李宏伟这个县长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便开口对沈青云说道。</br> 毕竟刘文波是他的心腹爱将,刚刚开口说话,也是为了政府这边的事情。</br> 他自然不可能看着刘文波被沈青云呵斥。</br> 要知道。</br> 虽然表面上沈青云说的是刘文波,但实际上,被打脸的可是他这个县长。</br> 谁不知道赵志杰和清江造纸厂跟自己的关系?</br> 李宏伟甚至觉得,沈青云分明就是故意在给自己难堪。</br> 而沈青云这边,听到李宏伟的话,却冷笑不已。</br> 他一猜就知道,什么秦燕也好,什么刘文波也罢,都只不过是李宏伟这个县长的马前卒而已。</br> 他们明知道站出来会被自己斥责,却还是开口说话,分明就是李宏伟在试探自己。</br> “李县长。”</br> 沈青云看了一眼李宏伟,淡淡地说道:“不是我激动,而是这个事情实在是太过分了。”</br> 说着话。</br> 他平静的说道:“我们县公安局已经抓到了刺杀赵志杰的凶手,但说实话,面对凶手的时候,我竟然是充满了愧疚的,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斥责他,他的孩子因为清江造纸厂排放的污水破坏了东风乡的地下水源,造成了畸形,一辈子就那么毁了,可他三番五次找到我们县政府的有关部门反应情况,得到的结果却是视而不见!”</br> “甚至于,他去上访,信访局那边也告诉他,这个案子他们管不了!”</br> “呵呵,李县长你来告诉我,清江造纸厂的问题是不是真的?县里面的有关部门为什么不管?”</br> “一个好好的家庭被毁了,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被逼的成了杀人犯。”</br> “这个责任,谁来承担?”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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