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大海上。</br> 西洲的巨船还在往前行驶，船帆高挂，在夜色中显得异常恢宏而肃穆。</br> 云惊凰沐浴后，被带去房间。</br> 准备休息时，却发现，那床是十分硬的木头铺设，连个枕头也没有。</br> 只有一床被子静静叠着。</br> 她叫住一个婢女：“没铺的被褥么？麻烦帮忙拿一床，再拿个枕头。”</br> 那婢女却冷冷看她一眼，神色间尽是鄙夷。</br> “我们西洲之人，从不睡软床！”</br> 扬出话后，“砰”的一声便将门关上，站在外面守着。</br> 云惊凰皱了皱眉。</br> 西洲之人不睡软床？</br> 那殷戮等所有人，全是这么睡？</br> 她也不得不躺在床上。</br> 海上气温低，偏偏被子都是薄薄的。</br> 躺在其上，后背蝴蝶骨、肩膀、后脑勺等，都咯得十分疼。</br> 虽然云惊凰从小被人所轻待，但在东秦，好歹床再怎么是柔软的。</br> 行军作战的将士们，多多少少也会有一床铺垫的被褥。</br> 这么睡着，实在是很不习惯。</br> 有海上清冷的月光洒进来，仔细看这西洲，几乎连任何装饰物都没有。</br> 入眼之处，全是空荡。</br> 云惊凰敛了敛眸。</br> 若西洲之人全是这么干练，将所有力量全数用来发展军事……</br> 只希望是船上这般模样，望陆地能有所不同。</br> 否则，恐怕会很棘手。</br> 这一夜，她睡得十分不安宁。</br> 床不习惯，翻来覆去都咯得疼。</br> 二来，也忍不住在想帝懿。</br> 不知帝懿如何了，不知他们有没有看到她留下的字条。</br> 也不知道……</br> 和帝懿关系，往后如何相处。</br> 帝懿今夜说，不能在意他，甚至不能插手他的事……</br> 甚至在他心里，与她有关的任何大事都不重要……</br> 想与他一直在一起，她似乎也得逼着自己成长，成长成一个足够冷血、公事公办的人。</br> 几乎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睡着。</br> 可天还没亮，外面忽然又传来“砰砰砰”的重甲跑动声，声音十分大。</br> 云惊凰撑着腰酸背痛的身体起床，打开门，就看到无数将士已全副武装，在船舱之间跑动。</br> 个个如同钢铁，霸气冷练。</br> 可这才清晨四点……</br> 是出什么事了？</br> 婢女濮宁看她那没出息、没见识的模样，就冷声道：</br> “我们西洲之人，每日这个时候便起来训练。”</br> 云惊凰皱眉。</br> 这个时候，四点……</br> 而且昨夜记得那些人睡得都很迟，好像十二点才睡。</br> 那他们每日只睡四个小时？</br> 并且他们的神色间没有丝毫疲惫，个个都杀气腾腾。</br> 好像他们的睡眠……全进化出来了……</br> 云惊凰走出去，在船边的围栏上看。</br> 就看到下层楼的甲板上，站着几百名身穿黑衣的将士。</br> 还是重甲加身。</br> 可他们陆续一个接着一个、“噗通”一声跳进海中。</br> 在那般厚重的衣裳下，他们还能训练有素、如行云流水般在水下游动，一直紧随在船边。</br> 那速度，那水性，碾压她特地培养出来的海营！</br> 而另一个平台上，传来喊打喊杀声。</br> 云惊凰移目看去，又看到几百将士在厮杀。</br> 全是真枪实战，拳拳到肉。</br> 剑剑砍过去，硬甲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br> 一旦有受伤者，他们不仅不会停，还会所有人围过去，攻击那名受伤者。</br> 也因此，所有人全保持着高度警惕，没有任何一人敢分心。</br> 所有人，全都在拿命训练。</br> 云惊凰单是看着，也感觉到了他们周身的杀气。</br> 这些将士……在一个很残酷的规则中。</br> 弱肉强食，嗜杀成性，似乎已刻入他们的骨血里。</br> “哐当”一声。</br> 前面甲板也传来声响。</br> 云惊凰的视线又看过去。</br> 就见这层楼最高的甲板之上，那个带着面具的西洲帝王，正伫立在那里。</br> 繁复古老的黑袍随风翻飞，宛若龙蛇翻腾。</br> 黑色鎏金的面具，在还昏暗的天色下，似有光芒流动，更显尊贵神秘。</br> 是有将士往旁边堆积了一堆锋利的长矛。</br> 只见高大的男人大手一扬。</br> 顿时、</br> 原本堆积在地面的长矛，瞬间腾空而起，全数凌于空中。</br> 尔后，那大手又是一挥。</br> “咻咻咻！”</br> 长矛直朝着海中射去。</br> 远处海面上，恰巧有一群海豚跃出水面。</br> “嚓嚓嚓！”</br> 那些长矛顿时准准射进海豚们的身体。</br> 每一支长矛，无一落空！</br> 云惊凰看得心里有些微惊。</br> 如此强悍的内力……</br> 恐怕与帝懿不相上下。</br> 甚至云惊凰从未见过帝懿如此杀戮的模样，不敢判断高低。</br> 那黑袍帝王，就在那海风之中矗立，宛若执掌天下间的神。</br> 整个船上，几乎目光所到之处，看到的全是训练、血腥。</br> “怎么，怕了？”</br> 那男人从远处看过来，幽深瑰丽的目光，带着些上位者的讥讽。</br> 云惊凰却并未畏惧，迈步走过去。</br> “殷帝内力的确不错，不过刚力过甚，婉转不足。</br> 若此等战术上了陆地，在真正实战中，注定吃亏。”</br> 例如他的那些西洲将士，上去后就横冲直撞杀人，连一个武平郡主都能坑杀掉兵马。</br> 要是在一些巷战、山谷沟壑战，更是会受限于人。</br> 之前各国屡战屡败，除了西洲太过强悍以外，还因为西洲的名声已令人闻风丧胆。</br> 众人光是听到，就已害怕了，军心焕散了，还何谈其他方策应对。</br> “呵。”</br> 殷戮又是一挥。</br> “嚓”的一声！</br> 几百锋利的长矛再度飞出，竟咻！咻！咻！直射海面那些还在训练游泳之人。</br> 有将士立即敏锐地闪过。</br> 但也有几人躲闪不及，速度慢了，顿时朝着深海之中坠去。</br> 海面上，一片血红。</br> 殷戮手一起，有一枚长矛飞到他手中。</br> 他拿着那长矛把玩，锋利的光泽映照着他的眼。</br> “婉转？呵，不过是正面无力应对，囚笼困兽滋生出的雕虫小技。</br> 本帝就喜欢你等蝼蚁，闻风丧胆、又绞尽脑汁的模样！”</br> 他不染而朱的薄唇，勾起一抹嗜血般的阴狠。</br> 很快已有将士们上来，拖来一条又一条巨大的海豚。</br> 殷戮丢了长矛，目光幽幽落来，带起两分笑意：</br> “小奴，该食早膳了。”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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