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京歌的眼泪顿时啪嗒啪嗒地流淌而下，如同断了线的珠子直落：</br> “歌儿做错了事……再也没有人爱歌儿……再也没有人心疼歌儿……”</br> “胡言，七哥在。”</br> 傅圣礼为她包扎好伤口，又发现她手掌心竟然一片溃烂。</br> 再仔细看，她的脖颈、手臂、衣襟等多处，全是密密麻麻的溃烂红痕。</br> “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他们不给你寻大夫！”</br> “是歌儿的错……不怪任何人……”</br> 云京歌哭哭啼啼的，脸上满是无措、悲痛：</br> “歌儿写了诗词，与惊凰妹妹撞了，可没有人信我……非说我是剽窃……他们全都骂我，嘲讽我……”</br> “冬雪盗用图纸，怂恿我转为己用，是我一时失分寸，被荣耀迷了心智，还沾沾自喜想要立生祠……”</br> “我知错了……我求饶……可所有人全都不原谅我……大哥还打了我五十赤骨鞭……”</br> “好疼……歌儿好疼……”</br> 云京歌说话间，是真的疼，身上每处伤口都在疼，疼得她眼泪直掉。</br> 她还接着说：“前些日子，因为这些事，几个哥哥全都冷落我，六哥哥还不让我靠近他……三哥哥也不肯给我一分银子……还想把我嫁给商贾之家……”</br> “歌儿一时被逼急了……恶念入心，大错特错，竟买凶报复哥哥……”</br> 说到这儿，云京歌生怕七哥哥也厌恶她，只能转而哭得更凶：</br> “都是歌儿的错，全都是歌儿的错……</br> 他们说得都对，歌儿活该受尽一生的苦难……歌儿活该被他们丢在寒院里，被虫子咬……被毒蛇吓……活该生病无人问、重伤无人医……活该自生自灭……”</br> “七哥哥……你离我远点……歌儿就是恶魔……是个疯子！歌儿活该流干净血，用这条命来赎罪！”</br> 说着，她用力推开傅圣礼，疯狂地去拿旁边那匕首，试图再伤害自己。</br> 傅圣礼立即拽住她的手臂制止：</br> “歌儿，你冷静些！</br> 你虽有错，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br> 况且他一直以来主张兼爱、宽容，就是因为以恶制恶，只会滋长出更多的邪、恶、凶、愤。</br> 若云京歌犯错后，所有人不逼她、不伤她、不抛弃她，对她稍微好一些、宽容一些，她怎会走到这一步？</br> 如今……她一区区女子，竟被逼到如此地步。</br> 他们辅国公府的掌中宝，何曾受过这些苦！</br> 越苦，也越容易滋生邪恶！</br> 傅圣礼心疼地将云京歌拉入怀中。</br> 是长兄抱着个小妹妹的虚抱，轻轻拍抚她的脊背安抚：</br> “歌儿别哭，别想了……七哥在，七哥理解你的一切所作所为。</br> 人无完人、金无足赤。</br> 你已知悔改，善莫大焉。”</br> 他亲和的声音带着世间最温柔的安抚，拍抚的动作也给人治愈感。</br> 云京歌稍稍冷静下来，可靠在他怀里，还是眼泪直落：</br> “七哥哥……你当真这么想吗……你当真不嫌弃歌儿吗？</br> 所有人都不原谅歌儿的……外公不要歌儿了……大哥也不要歌儿了……</br> 京中所有人还在议论歌儿……辱骂歌儿……全城人都在看歌儿的笑话……所有人都巴不得歌儿死去……”</br> 单单是想到那些场景，她就觉得心痛到近乎窒息。</br> 她是养尊处优的云京歌，从小就带着光芒。</br> 她受不了没有光的日子……受不了如此遭人唾弃……</br> 没有光，没有辅国公府的疼爱，没有世人的崇拜，她要如何活下去啊……</br> 傅圣礼之前亲耳听见，一个小小的酒肆都是流言蜚语。</br> 不用想，京中更是传得沸沸扬扬。</br> 女子名节有多重要，他懂。</br> 他更清楚无止境的攻击、辱骂，只会让人越发深陷淤泥，永远无法走出来。</br> 只有有光，草木才能生长。</br> 人也一样。</br> 傅圣礼推开云京歌，拿起锦帕轻轻为她擦拭掉眼泪。</br> “别哭了，七哥怎会嫌弃你？</br> 这些事交给七哥，不论发生什么，我来处理，我在。</br> 你不可再伤害自己，也答应七哥：</br> 回去后向所有人好好道歉、以后绝不再犯。</br> 我也会为你准备些书文，你回京后抄写七七四十九日即可。”</br> 七七四十九日……</br> 云京歌心里觉得这实在太漫长了，但比起声名狼藉、比起被丢在这寺庙里，那已是最好的结局。</br> 她立即真诚应下：“好……如果七哥真的不嫌弃歌儿……我答应七哥哥……我一定会改过自新，我会好好抄写书文，忏悔自己！</br> 我愿意床前照顾哥哥们，洒扫倾倒，无所不为！”</br> “这才甚好。”</br> 傅圣礼摸了摸她的头，看着那简陋的帽子。</br> 几乎不敢想，取下帽子后会是何其的丑陋。</br> 用那般狠戾的手段对待人，怎会让人不心生怨愤？</br> 他嗓音更加清和：“歌儿乖，在这里等七哥，七哥前去安排一番，等会儿便接你回京。”</br> “真的吗……”</br> 云京歌见他要走，又忐忑地拉住他的衣袖，泪眼朦胧：</br> “七哥哥……你真的会接歌儿出去……你真的不会抛弃歌儿的吗……”</br> 傅圣礼看她毫无安全感的姿态，知道她这些日子是被伤害怕了。</br> 他柔声安抚：“放心，七哥从不骗人。”</br> 拍了拍云京歌的手后，他才转身离开大明寺，策马疾行。</br> 云京歌看着他的背影，泪光闪了闪。</br> 七哥哥……可别让她失望啊！</br> 这可是她所能抓住的、最后一缕稻草！</br> 而傅圣礼离开后，到达沿途的一个酒楼。</br> 他找来纸笔，写下两封信件，交给小二：</br> “劳烦将这书信，这封送至傅国公手中，这封送到文昌街见山见月阁。”</br> 见山见月阁，汇聚了东秦所有的文人墨客。</br> 而傅圣礼，就是见山见月阁的创立者。</br> 他只是想给文人墨客们一个交友抒情之地，但由于他的学识，所有人对他近乎是顶礼膜拜。</br> 以往傅圣礼不愿劳烦他们，但今日却是送了信件前去。</br> 小二拿了银两，立即前去奔忙。</br> 而信中内容，第一封是引傅国公和傅司霆出京。</br> 因为他们若在京中，以他们的严厉，并不会让京歌顺利回去。</br> 第二封信，是借用所有文人墨客的能力，扭转局势！</br> 傅圣礼忙完，又去安排另一件事。</br> 而云惊凰正以踏月身份，在军器部筹备许多事情。</br> 忽然看到赢宫方位，有一枚信号弹升空。</br> 红色代表紧急！</br> 是赢宫那边出了什么事？</br> 云惊凰寻了个外出找材料的借口，快速离开军器部。</br> 她赶回赢宫时，就见容稷已在殿内等她。</br> 见她回来，容稷直言：</br> “云京歌不知动用了什么能力，在我们监视之下，竟给傅家七公子送去信件。</br> 傅家七公子已去见过她，并且帮忙筹谋事宜。”</br> 云惊凰眼皮狠狠一跳。</br> 云京歌除了狼阁之外，竟然还有别的势力？</br> 而傅家七公子，傅圣礼。</br> 那是九个哥哥里、最温柔最心软的人。</br> 也是从小到大、唯一一个对她好的哥哥。</br> 哪怕她犯了很多错，在所有人看来顽劣不堪，傅圣礼总是会让大家宽容些。</br> 虽然他那文绉绉的话，压根没有人听……</br> 傅圣礼见到她时，也总会不嫌弃地鼓励她几句。</br> 这么宽容大度的人见了云京歌，定然是被骗得团团转！</br> “我先出去一趟，容世子，你安排人暗中静观其变。”</br> 云惊凰说完，以自己的面容快速出去。</br> 她得去见傅圣礼一面！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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