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容稷看到云惊凰的剑时,眯了眯眸。</br> 那柄剑,“李野”做过改装。</br> 剑柄不知道何时被他加上机关,只要一摁动,剑就会朝前弹出一段长度。</br> 也就是那小小一段的长度,决定了这场比赛的输赢!</br> 李野逃避那么久,也是刻意让程魁金的铠甲晃动错乱,看准衣领散开的那一命门!</br> 容稷本来拧起的眉宇松开,薄唇边勾起一抹浅笑。</br> 他没看错人。</br> “李野”当真领悟了《玄机十九剑》的精髓。</br> “出其不意”四字,不仅仅在剑法,更可能在方方面面。</br> 第一轮,他刺中一队长膝盖处的穴位,并划破人裤腰带。</br> 第二轮,他直刺秋刃要害,让秋刃不敢轻易动弹。</br> 第三轮,是剑上的机关。</br> 李野,他将剑法、招式、甚至医术穴位、武器机关,全融合在一起。</br> 他、是个百年难遇的奇才!</br> 程魁金是个副将,脑子不笨,很快也意识到这个问题。</br> 他看着直刺他咽吼处的剑。</br> 只差一点点!只要一点点,他的喉管就会被刺破,原地死亡!</br> 李野也明明可以再再侧身往前一点点,深入一寸,他就必死无疑。</br> 但……那剑停下了,只刺入他的皮肤。</br> “为什么……不杀我?”</br> 若他有这样的机会,早已直接杀掉眼前的男人!</br> 云惊凰的确想解决所有镇南军,但她目前只是区区小卒。</br> 若真杀了秋刃程魁金等人,追究起来就是以下犯上,不知分寸,必死无疑!</br> 而且……</br> 她凝视程魁金,“你之前那句话说得很有道理。</br> 我们谁不是在战场上以命相搏、浴血奋战,从未被谁庇佑过。</br> 我也一样,看似曾被庇佑,被捧上天,可那庇佑却是最深的一剑。”</br> 说这话时,她周身弥漫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凄凉。</br> 程魁金虽然可恨,但他其实只是个普普通通、在战斗上奋不顾身的战士。</br> “在这乱世之中,你我同为天涯沦落人,无亲无友,从不曾被善待。</br> 兴许某一天我们就战死沙场、或死于非命,又何必咄咄相逼置人于死地?”</br> 云惊凰经历那些事,已成熟不少,淡然地收回剑。</br> 程魁金听着那些话,整个人僵硬在原地,受到极大震撼,仿若心灵也被抨击。</br> 他咄咄相逼,想要“李野”的命。</br> 可李野却说他们同是天涯沦落人……竟然愿意放过他……</br> 云惊凰看到他脖颈的血越流越多,她又拿出支止血药膏:</br> “程副将军谨记,正因在这兵荒马乱的时代,无人善待我们,我们更应该善待自己。</br> 以后不要轻易拿命与他人赌。”</br> 说完,她将药膏塞进他手里。</br> 程魁金清楚感觉到手掌心传来的温热感。</br> 这是第一次……第一次有敌人如此对他!</br> 在这乱世之中,他早已习惯战斗,也只知道战斗,随时做好死的准备。</br> 每次遇到敌人,谁又不是拼了命地想要他死?何人善待过他?</br> 可今日,这小卒却告诉他要善待自己……</br> 多久没有体会过这种温暖?</br> 上一次……还是他那故去的老母亲……</br> “呜呜……”</br> 心酸的眼泪控制不住夺眶而出。</br> 程魁金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瞬间哭得稀里哗啦。</br> 他一把拉住云惊凰的手,将他拽进怀里,紧紧抱着:</br> “李兄……是我肤浅了!是我之前咄咄逼人,心狠手辣!</br> 以后你就是我的兄弟!是我程魁金心服口服的结义亲兄弟!</br> 我为你两肋插刀,在所不辞!”</br> 云惊凰被他抱着,完全反应不过来。</br> 程魁金一个大男人、竟然哭了?还要认他做结义兄弟?</br> 不止是程魁金,现场的将士们心灵也受到极大的震撼。</br> 镇南军一向崇尚武学,从加入军队那一刻起,就已做好死亡的准备。</br> 不论对待哪一场战斗,都是在拿命去搏斗。</br> 可李野那番话……</br> 李野那身躯被程魁金抱着,在程魁金怀里显得那般娇小,但他却有着比任何人都广大的格局!</br> 容稷薄唇勾了勾:“李将士进步惊人,今日起特封为镇南军特使将军!任何人不得再冒犯!”</br> 特使将军,虽不是统领、营长等职位,不能管辖将士,但却是特殊存在的职位。</br> 这意味着容稷对他的看重,以及特殊对待!</br> 程魁金这才松开云惊凰,擦了把眼泪:</br> “恭喜兄弟!贺喜兄弟!你的能力当之无愧!”</br> 才七天就能打败秋刃、打败他,再稍加练习,完全不可估量!</br> 而且从一个无名小卒提为特使将军,只用了短短七天,这在军中前所未有!</br> “兄弟,今晚我要为你庆祝!</br> 有你这样的人才,是我们镇南军的福气!</br> 我们镇南军今夜一起大庆一番,不醉不归!”</br> 容稷并未反对,吩咐章之:“去安排。”</br> “不用!我亲自去!我要亲自操办这件事!”</br> 程魁金格外激动,再次拥抱了云惊凰一把:</br> “兄弟等着,今晚我们一起喝酒!把酒畅谈!”</br> 他表达完热情后,这才带着人浩浩荡荡地离开。</br> 所有将士也跟着,看“李野”的目光满是崇拜,敬仰,如同在看一个神话。</br> 云惊凰愣在原地,还有些反应不过来。</br> 忽然就成为镇南军中的特使将军?还拥有如此高的待遇?</br> 容稷目光落在他身上:“怎么?傻了?”</br> “不是……”</br> 云惊凰回过神,她就是觉得太突然了。</br> 而且成为特使将军,不知道是不是很快就能找到解决整个镇南军的方法……怎么才能利用好这个身份……</br> 容稷视线在他身上流转一番,确定她未受伤,问:</br> “这七日,可是很辛苦?”</br> 云惊凰想起这七日,眼泪都快流出来。</br> 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除了前世死那一次,从未受过这么大的罪!</br> 所有人只看到她今日的厉害,不知她七日里经受的是什么……</br> 容稷竟然能问这话题,她心里感动,却回答:</br> “不算辛苦,一切都是自愿的,这样活着才像是真正的活着!”</br> “在我跟前不必逞强。”</br> 容稷拿出一枚玉佩给她:“这两日好好休息,可去四处走走,劳逸结合。”</br> 云惊凰看到那玉佩,眼眸一亮。</br> 那是世子的贴身玉佩!</br> 有了玉佩,不仅可以在镇南军中畅通无阻,还可以离开赢宫,去京城任何地方!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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