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之前还义愤填膺的人们，不少人已胀得满脸通红。</br> 这场战事输得太过惨烈，以至于他们忘了曾经的赢帝是多么辉煌、多么强大而无敌。</br> 有人却冷哼着说：“那又如何！这场战役他到底是输了，是他害得我们整个东秦国被他国踩在脚下！</br> 我们如今每月需向西洲国上贡一半收入，家家户户食不果腹！民不聊生！饥寒交迫！</br> 若不是他输了，我们何至于此！”</br> “呵！”</br> 云惊凰更是笑了，笑得讥讽而讽刺。</br> “二十年前，东秦国只是个弹丸小国，拥有的国土面积仅为现在的十之一二。”</br> “那时候的东秦国在常年的战乱中水深火热，哀鸿遍野，备受欺凌。”</br> “那时候的你们啃草根、啃树皮，随时面临着被敌军攻打杀害的危机！”</br> “是战帝他征战沙场、开疆拓土，一点点让东秦国变得强大、富足！”</br> “他用七年时间一统天下，让东秦成为霸主，让你们结束战乱的生活，渐渐过上锦衣玉食的辉煌盛世！”</br> 这些全是不争的事实！</br> 是被载入史册、值得千古流传、至高无上的功绩！</br> “如今你们怪他，你们忘了之前的享受全是战帝赐予你们的！”</br> “是战帝给予你们一切！给了东秦安宁！支撑起东秦的天！”</br> “若没有战帝，你们兴许早已沦为他国的俘虏，备受虐待，兴许早已死在二十年前的战乱之中！”</br> “多享受了二十年，你们有何资格骂他！凭什么骂他！”</br> 全场的声音已经越来越小。</br> 年老者不由自主想起了那个战火纷飞的时代。</br> 八国交战，烽火连天，兵荒马乱，尸横遍野，夜不能寐，永无宁日。</br> 的确是战帝一步步结束那天昏地暗的乱世，带着他们过上安宁繁荣的日子。</br> 他们多活这二十年，是战帝赐予的……</br> 云惊凰接着道：“就连这场战争，是海域突起神秘西洲国，在我东秦边域为虎作伥，残害我们东秦百姓，甚至试图掣肘东秦。</br> 战帝早已是万金之躯，不必御驾亲征，可为了守护东秦的子民、天下，他亲赴战场！”</br> “在你们酣然入睡之时，他夜看舆图、布兵谋划、殚精竭虑！”</br> “在你们阖家团圆之际，他身在异国他乡、浴血奋战！”</br> “在你们安享太平时，他正被战火袭击，击破铠甲，烧伤大面积皮肤！”</br> 云惊凰说着，看高台之上男人的目光更为景仰，心疼：</br> “他舍生忘死，心系黎民！可你们呢？”</br> 她看着众人问：</br> “你们可知他从战场回来，昏迷至今已有整整二十日！”</br> “你们可知他医治皮肤，全身缝了整整514针！”</br> “你们可知他每日每夜承受着怎样的剧痛？你们可曾关心过他一分一毫？”</br> 没有！</br> 从来没有人去想过这些。</br> 所有人只在意输赢！只在意自己的得失！只在意输了战争对自己造成怎样的恶果！</br> 云惊凰愤慨道：“他是输了，但他是千古战帝，在他的铁血浴战下依旧连失16座城池。</br> 若没有他、东秦现在恐怕早已被西洲踏平，早已改朝换代、国破家亡！”</br> “是他用他的铁血战躯、尽全力护佑东秦，战斗至最后一刻。”</br> “他是为东秦而战，为黎民百姓而战！”</br> “你们不曾关心他分毫，还骂他辱他伤他害他！</br> 你们还吵着闹着要往他身上钉蚀骨钉，钉穿这具曾经为东秦国支撑起一片天的身躯！”</br> “你们的良心何在？道德何在？”</br> “你们与忘恩负义、不仁不义、翻脸无情、恩将仇报的白眼狗有何区别！”</br> 字字如钢铁掷地，铿锵有力，直击人的魂魄。</br> 全场变得鸦雀无声，个个被她说得窘迫、自责、无地自容。</br> 谁也没想到一个草包竟然懂得这些大道理，她这些话简直是震耳发聩，惊震全场！</br> 龙撵后几个被金甲卫护着的皇家殿下，向来高贵，此刻也多看了她几眼。</br> 苍伐更是双眼通红，胸腔直震。</br> 说得太好了！</br> 这么多天来，终于有人说出他想说的话，终于还有人记得这才是该有的大义正理！</br> 云惊凰又转过身，对着龙辇之上的那位当众跪了下去。</br> “皇上，当初先皇驾崩，要您与战帝二人文皇武帝，共辅江山。</br> 这十三年来，于公，您与战帝齐心协力，同心同德，将东秦打理得盛世辉煌，政通人和，国泰民安。</br> 于私，战帝是您父皇最年幼的弟弟，也是您的十七皇叔。</br> 您对战帝一向和睦融彻，礼孝节义。”</br> “这群刁民却百般闹事，逼迫您不得不对战帝、对自己的亲皇叔下如此狠手！”</br> “皇上为抚民愤大义灭亲，实乃国之明君！</br> 但这等刁民的无理要求绝不能再任意纵容，望皇上三思而行！明鉴！”</br> 云惊凰说完，深深地磕了个头，埋下身躯。</br> 虽然跪着，但除了恳求外，她周身还有一股不屈桀骜的气场。</br> 云震嵘全程听得眼皮直跳。</br> 他这个草包女儿何时变得如此能说会道？斐然成章？</br> 而且她这意思谁听不出来，她这显然是在用话语逼迫今上停止伤害战帝！</br> 若今上执意再惩处，那就是对自己的亲皇叔出手，是不礼不孝不节不义！</br> 龙撵周围的威压骤降，似有寒气荡出。</br> 云震嵘瞬间明白，这是天子之威！帝王一怒必有殃灾！</br> 绝不能让这草包连累丞相府！</br> 丞相府有名满天下的嫡女云京歌便够了！</br> 云震嵘大步上前怒斥：“大胆不肖女！皇上未曾发话，谁许你一个女子乱议朝政！御前胡作妄为！”</br> 呵斥后，他又忐忑地面朝龙撵跪下：“皇上，是微臣教女无方！</br> 按律法她将碎尸万段！以儆效尤！微臣这便执行！”</br> 那位没有发话，他始终是那个君心难测的天子。</br> 丞相府的十名将士立即上前，拔出长剑就朝着云惊凰狠狠刺去。</br> 这是要当众将她碎尸万段，杀鸡儆猴！处死示众！</br> 毕竟天子威严，岂容她要挟！</br> 天子的决断，也容不得她置喙！</br> 云惊凰从一开始就是在赌，赌那人在如此处境下能放过帝懿，哪怕是逼不得已。</br> 却没想到自己的爹如此担心连累丞相府，迫不及待要诛杀她。</br> 如此被岔开话题，那人不用直面这个问题。</br> 而她一死，百姓们更不敢再有任何异议，那人又能以“安抚民怨”为由对帝懿动手。</br> 这一赌终究是输了么……</br> 哪怕是重生一世，也没法保护好帝懿？</br> 十柄冰冷的剑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br> 是真的要将她千刀万剐！</br> 云惊凰还保持跪着的姿势，因为本能，身体僵直地发颤，双眼也紧紧闭上。</br> 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忽然——</br> “杀孤赢宫之人，可曾问过孤的意见！”</br> 这声音！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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