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极北之地,十万雪山。</br> 山是奇伟的山,山是巍峨的山,山是绵延万里,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山。</br> 十万大山。</br> 山里已经冷到一种难以想象的程度,也许正是因为这样的寒冷,才建立了一道天然的防线,抵御住了来自大海与深林的畸变狂潮。</br> 这里没有似锦的繁花,没有凄切的寒蝉,没有飘零的红叶,没有无常的风月。</br> 只有荒芜了人烟的十万大山。</br> 还有大山中央,那一座小小的庙宇。</br> 可就是这座小小的庙宇,却成了世间最神秘之地。</br> 不是因为地方神秘,而是因为住在此处的人,太过神秘。</br> 雪满山野。</br> 纷纷扬扬的雪花飘零而下,落下酒色财的头上、肩上、还有眉宇之上。</br> 酒色财站在庙门口,掸了掸肩上的雪花,轻轻叹了口气。</br> 然后仿佛做了什么决定一般,推门。</br> 朴素的方院,朴素的大殿。</br> 大殿前的石阶上,站着一个无比苍老的老僧。</br> 这个老僧看起来已经无法分辨活了多久,因为他太老太老了。</br> 他虽然站在石阶之上,却有些伛偻,没有办法保持身体挺直,有些摇摇欲坠。</br> 老僧的眉毛垂到了下颌处,胡子垂到了肚子下面,如同覆盖十万大山的雪一样白。</br> 他额头上的皱纹,给人的感觉深不见底,就好像这世上最深的深渊。</br> 老僧在雪中负手而立,风雪不能沾身,眼帘垂得很低,似乎在昏昏欲睡。</br> 可偏偏是这样看似没有任何防备的站姿,酒色财却发现他浑身上下找不到任何一处破绽。</br> 酒色财知道,以老僧为中心方圆百里内的一草一木,甚至每一片雪花,每一道或轻或狂的风,都在老僧的感知之内。</br> 更遑论自己在十万大山中寻找了数月,才来到了此处。</br> 他早就知道。</br> 所以,他才在这里等候了多时。</br> 直到酒色财走到了老僧的面前,那老僧似乎是才醒,揉了揉眼看向酒色财,眼球浑浊,几乎已经分不清黑白。</br> “你来了。”</br> “我来了。”</br> “你不该来。”</br> “我已经来了。”</br> “你毕竟还是来了。”</br> “我毕竟还是来了。”</br> 沉默,良久的沉默。</br> 仿佛泥塑木雕的两人,对峙着,风雪涌入庙中,渐渐恣意,渐渐狂野。</br> “十年不见,你老了很多。”酒色财最终打破沉默,“我还记得你十年前的样子。”</br> “是吗?”老僧微笑,“十年前,我什么样子?”</br> “那时候的你,看起来只有二十岁左右,身穿一件雪白无瑕的僧袍,年轻而又俊美。”酒色财淡淡道,“你没有穿鞋,那双脚却不染微尘。”</br> “十年过去了,我老了。”</br> “你活了六百年,也该老了。”</br> “老了,不代表死了,你们很聪明,知道杀掉我的佛子,但你们也很愚蠢,因为我还有两个佛子活着。”</br> 酒色财露出一丝微讽的笑意:“你觉得,他们会心甘情愿成为你的躯壳?”</br> 老僧摇了摇头:“他们恨我,惧我,畏我,甚至想要杀了我,自然不会心甘情愿成为明王的容器。”m.biqubao.com</br> “看来你很清楚。”</br> “我当然清楚。”</br> 老僧轻轻地叹了口气:“时光就是这么无情的东西,即便我是这个世界的神明,却也会慢慢衰老。所以我准备了很多容器,也准备了很多药材……”</br> “呵呵,这些容器和药材,应该称之为佛子吧。”</br> 老僧抬眸,有些奇怪的看着酒色财:“我找到他们的时候,都在生死之际徘徊,如果不是我赐予的力量,他们早已死去……是我给了他们新生,所以成为我的容器和药材,不应该吗?”</br> 酒色财微微沉默。</br> 他知道,老僧说的都是真的。</br> “蝼蚁尚且惜命,更何况是他们,我虽然制作了很多「佛子」,但与你一战,便让我知道这样的方法不够长久。”</br> “的确不够长久,你其中的一个佛子,就是被浅田芽衣杀死的,现在的她,估计想杀掉第五夜吧。”</br> “我知道。”老僧微微一笑,可就是这样的微笑,让酒色财却微微皱了皱眉。</br> “你知道,却不阻止她?”</br> “浅田芽衣吃了很多佛子,有了那么多佛子的力量,她就很难被我吃掉。更何况,你已经进入了十万大山,我既不能分神,也无法分身。”</br> 老僧说了这句话,便不再言语。</br> 酒色财淡淡道:“你不是自诩神明么,为何这么重视我。”</br> 老僧沉默了一会儿道:“因为你是这世间,唯一一个敢弑神之人。”</br> “可笑,神如果能够被杀死,那还能叫神明么。”</br> “这世间总会有些特别的事。”</br> 老僧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酒色财:“就如你这样的人,难道不也是特例吗?”</br> “我自诩为神明,在大灾变发生前,就已经成为了s级异能者,创建了明王的传承,六百多年,我越来越强,直到能够触碰头顶的整片星空。”</br> “可你呢,成为世界最强大的异能者,又花了多长时间。”</br> 老僧看着漠然不语的酒色财,慢慢伸出了三个干瘦的手指:“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修道三十年,方才觉醒异能。”</br> “我当然不会重视,因为这样一个愚笨之人,我的任何一个「佛子」的天赋,都远在你之上。”</br> “可你接下来,用了三年时间,成为了a级异能者,觉醒了领域「天道」。”</br> “用了三月时间,成为了s级异能者,悟出了御风二十四剑。”</br> “那日你进阶s级异能者之后,你在九龙山观星台顾望云海,仅仅三天时间,当夕落星野,万物欣荣,天地撼动,幽能劈开大气,如龙卷汇聚,三日后,你就到了一个常人无法企及的境界。”</br> “一张天道符,人世间任意逍遥,来去自如,连我都无法轻易做到那样的事情。”</br> “你花了三十三年三月三日,就从一个小小的道士,成为除了神明之外,世间最强的异能者。”</br> 老僧轻轻叹了口气:“超越s级,我把这样的境界,叫做涅槃境。”</br> 一直沉默的酒色财却淡淡开口道:“我和你不一样,我把这样的境界,叫做开天境。”</br> 老僧微微一怔:“开天境,开天境……你我都打开了一个崭新的天地,这名字也算不错。”</br> 酒色财摇了摇头。</br> “开天境之所以叫开天境,是因为人在井里待久了,总要打开这天地去看一看。”</br> “你我皆渺小,打开天地,才见宇宙,才见众生。”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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