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盏听他突然一本正经说起,只眉眼微挑,似好笑般反问他,</br> “我拿回阎王之位,那你做什么?”</br> 冥鄢也没有回答,同样反问他,</br> “你希望我做什么?”</br> 言下之意,你希望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br> 毕竟一开始他入第六殿,也是他的安排。</br> 现在不过是将一切回归原位罢了。</br> 易盏便看着眼前的冥鄢,他知道他是真心的。</br> 虽然在他自我放逐的那数千年里头,他也知道冥鄢做了什么。</br> 自他接任阎王之位,便开始下手整合十殿,如果说之前只是隐隐以阎罗殿为尊,那冥鄢整合过的十殿,便是明确以阎罗殿为首。</br> 后来天道消散,原本掌管地府的酆都大帝同样走向消亡。</br> 冥鄢趁机上位,历经千年,终于彻底成为地府主宰。</br> 这也是为什么近百年来,人们只知阎王,不知酆都大帝的缘故。</br> 因为冥鄢对地府的完全主宰地位,民间也潜移默化地认为地府以阎王为尊。</br> 这是冥鄢花费数千年才办成的事情,易盏不认为自己有资格接收这样的果实。</br> “你没必要这么做。”</br> 易盏忽然说,语气带了些许无奈,“我早就不怨你了。”</br> 或许一开始怨过,所以最初千年那数百次轮回,他都刻意避开冥鄢。</br> 后来数次经历人间,易盏慢慢了悟,他一直以来怨的人并非冥鄢,而是他自己。</br> 对人间造成大祸的自己。</br> 所以哪怕刑罚结束,他依旧选择自我流放。</br> 冥鄢却看着他,面容沉然,语带执着,“你可以怨我。”</br> 他说,“当年是我亲手执行刑罚将你打入轮回,也是我……抢走你的阎王之位。”</br> 所以后来,哪怕他刻意避开自己,冥鄢也从未埋怨。</br> 换做他是易盏,他也会心生埋怨。</br> 在他落难之时,所有人都可以对他出手,但他冥鄢不可以。</br> 他们这数千年来的隔阂,本就是他亲手种下的果。</br> 哪怕他从未因此后悔。</br> “当年的情形,换做是我,也会那么做。”</br> 易盏一直都很清楚。</br> 当时的情形,如果不是冥鄢先出手主张定下他的罪责,他的惩罚只会更重。</br> 放跑厄窟的十万恶念,导致人间大劫,这本不至于让他流放千年。</br> 偏偏彼时地府局势不稳,除了冥鄢所在的第六殿,其他八殿一直对他所掌管的第五殿虎视眈眈。</br> 都是尊者,没有人甘愿一直屈居人下。</br> 好不容易抓住他的把柄,其他八殿阎罗自然会揪着他不放。</br> 但最终给易盏定下重罚,并剥夺他的阎王之位,还是因为天道。</br> 因为那场大劫,不止对人间造成劫难,更让天道失去了祂的下一任继承者。</br> 天道一怒,地府必须对他从重处置。</br> 冥鄢若不出手,等到其他八殿阎罗下手,只怕易盏都等不到刑罚结束的那天。</br> 易盏这些年冷待冥鄢,并不是怨他顶替了他的位置,而是因为,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再回地府。</br> 冥鄢过去不曾提起归还阎王之位,是因为知道他执念未消。</br> 可如今他执念已消,冥鄢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肯回来?</br> 见他似乎还在执着,易盏想了想,道,</br> “现在的地府虽好,但是也不及我的灵事。都是当老板,我的灵事可自由许多。”</br> 放逐轮回六千年,易盏承认自己的心野了。</br> 哪怕阎王如今已成地府主宰,地府对阎王的约束依旧还在。</br> 从这点看来,易盏还是更喜欢他一手创立的灵事。</br> 更别说,他的灵事未来可是要取代地府的。</br> 易盏做交易向来公道,不是他的东西他不要。</br> 他要的,他自己会想办法拿到。</br> 不用他让。</br> 易盏语气虽然随意,但冥鄢知道这就是他的真心话。</br> 没有再揪着将阎王之位还给对方的事,冥鄢道,</br> “灵事若有需要地府配合的,我都可以配合。”</br> 易盏对比并不跟他客套,直言,</br> “之前不就是这么做的么?”</br> 之前如此,以后同样也会如此。</br> 虽然易盏想自己发展,但现成的关系和劳力,不用白不用。</br> 打开一扇鬼门,易盏打算回他的交易所逛逛,都是生意,一个也不能落下。</br> 见冥鄢还要跟,易盏觉得有些烦了,</br> “事情已经解决,你该回你的地府了。”</br> 偶尔出来放放风就算了,跟着他在人间瞎转算个什么事?</br> 冥鄢面无表情但理直气壮,</br> “地府无事。”</br> “无事也别跟着我,该干嘛干嘛去。”</br> ……</br> 海市,姜家。</br> 姜栩栩和褚北鹤从异世回来的第二天,终于想起姜二叔的意识还没从木纹龟里换回来。</br> 刚刚将对方跟木纹龟的意识换回来,也不管姜二叔怎么发泄这些天来的情绪,径自回房。</br> 何元英和小婴灵正喜滋滋朝她凑近,忽然,像是感应到什么危险。</br> 咻的一下就齐刷刷躲到了姜栩栩身后。</br> 姜栩栩也似有所感,扭头,就见身后的虚空忽然打开一扇鬼门。</br> 下一秒,易盏带着冥鄢自鬼门走出。</br> 来自地府阎王的强大鬼气,一下子让姜栩栩身后的两小只瑟瑟发抖。</br> 尤其冥鄢视线朝何元英扫过时,她差点直接跪下了。</br> “我、我是正经鬼使,我还是灵事认证过的鬼修……”</br> 灵事认证的鬼修,地府也是认可的。</br> 因此何元英就算碰上鬼差都是理直气壮,但眼前这位,明显就不是一般鬼差。</br> 冥鄢视线扫过,只一眼又很快收回,和易盏一起,看向屋内的姜栩栩。</br> 姜栩栩也很无语。</br> 知道你们的鬼门可以随意开启,但出现的地点能不能有点选择?</br> “你们最好是有事。”</br> 姜栩栩说。</br> 易盏和冥鄢看着眼前公主风的房间,显然也意识到他们出现的地方不是很合适。</br> 但冥鄢做了六千年阎王,向来八风不动,旁人眼中的小尴尬,在他这里根本不算什么。</br> 他没有表情,易盏更是淡定,甚至还很自如地参观一下姜栩栩的房间,口中感慨,</br> “没想到你是这种审美。”</br> 易盏说,“下次你托我找东西,我会尽量照你的审美来。”</br> 比如那些带有灵气的原石,他会尽量找能开出粉色玉石的。</br> 好歹曾为天道,这点特殊待遇他还是可以给的。</br> 姜栩栩:……</br> 这两人到底来干嘛的?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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