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涛起初还觉得桑非晚说的话古里古怪的。</br> 可不知道为什么那些古里古怪的话，落入他耳中却好像带着某种神秘的力量，让他的意识渐渐的陷入混乱中。</br> 浑浑噩噩中，他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忘记了和周雅兰之间母子的矛盾，忘记了这十几年来成长过程中的点点滴滴。</br> 他只记得自己叫孙涛，爸爸叫孙瓦，是个泥瓦匠，村里谁家要造新房了就会请他去做工。</br> 而他的妈妈张梅，是位再寻常不过的村妇。</br> 母亲温柔，父亲和善，且从小到大陪伴在身边，给了孙涛幸福的童年以及完整的亲情。</br> 孙涛和村里其他的孩子一样，读完了小学，读初中。有时也会厌烦读书，也会调皮捣蛋。</br> 但更多时候心里却怀揣着对大城市的向往。他想要出人头地。想要离开农村去更广阔的天地，看看世间繁华。</br> 初中的时候，他的成绩十分好，顺利地考上了市里的重点高中。</br> 父亲高兴过头，多喝了几杯酒，第二天残余的酒劲儿还没散去，就被叫去干活。</br> 也不知道是不是和前一晚喝多了有关，男人在砌墙的时候不小心从二楼掉下来，伤了脊椎，别说干活养家了，自理都难。</br> 家里的顶梁柱倒了，往日温柔的母亲，擦擦眼泪对儿子说：“你好好读书，钱的事不用操心。妈还年轻，还能出去打工。你要听奶奶和爸爸的话。”</br> 一辈子没出过农村的女人，且没有什么文化，又能找到什么体面的工作呢？</br> 在老乡的介绍下，张梅去了家政公司当保姆。后来又被一户有钱的人家相中，做了住家保姆，负责照看雇主家的孩子。</br> 孙涛知道母亲都是为了供养自己，才背井离乡给人家当保姆。</br> 于是他更加刻苦努力地学习。</br> 重点高中里都是尖子生，孙涛在其中显得平平无奇。哪怕他拼尽全力去努力去学习，依然只能勉强混到中游的水平。</br> 高中生涯转眼过去，高考的成绩也揭晓了。</br> 几分之差，他没能考入理想的985大学，只能勉强进入了一所三本院校。</br> 进入大学，他更加体会到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br> 有钱的同学能浑身名牌，出门打车，或者家里私家车接送。</br> 而他们这些穷学生，连吃食堂的饭菜都要尽量节约，免得生活费超支。</br> 妈妈当保姆虽然收入还不错，可每次给他打生活费，总会絮絮叨叨地提醒他：</br> “尽量省点儿钱，你爸身体不好，每个月医药费都是一笔大开销。你是男孩，过些年还要结婚，妈还想给你存点儿钱……”</br> 每次他都沉默地听着，生活像一座大山，压弯了母亲的腰，也压碎了他的锐气。</br> 有一年暑假，他去母亲工作的地方探望。</br> 他看到母亲雇主家里豪华的三层大别墅，像一座宫殿。</br> 雇主家的孩子……那个才六七岁的男孩，脚上的一双鞋就是他几个月的生活费。</br> 母亲看到他很高兴，从冰箱里拿出了高级的甜点给他吃。</br> 那是一块奶油蛋糕，入口绵软，美味极了。尤其是里面的奶油，甜而不腻，和他从前吃过的奶油蛋糕完全不一样。</br> 听母亲说，这个蛋糕一小块就要上百块，但是家里的小少爷喜欢吃，就经常给买。知道儿子要来，才悄悄地多买了一块。</br> 可他还来不及细细品尝，外面传来汽车的声音。</br> 母亲惊慌地道：“是太太回来了，她不喜欢外人来家里。你赶紧从后门儿走，晚点儿妈来找你。”</br> 他害怕搞丢妈妈的工作，于是慌慌张张地从后门跑出去。</br> 回头的时候，透过窗子他看到那个穿着高级时装，妆容精致的女人站在客厅巨大的水晶灯下，高贵得和他仿佛是两个世界的人。</br> 与他的妈妈站在一起，更是对比鲜明：</br> 一个光鲜亮丽，颐指气使地说着些什么。</br> 另一个卑躬屈膝，全程陪着笑脸。</br> 那一瞬间，他体会到了什么叫人与人的差距。原来这世上，真的没有平等可言。原来阶层的鸿沟是那么巨大！</br> 他脑海甚至还产生了一个荒唐的念头：要是我的妈妈是别墅里的贵夫人该多好。那样她就不用点头哈腰地伺候雇主，更不会把一年没见的儿子推出别墅。</br> 又过了几年，他终于大学毕业了。</br> 从学校到社会，并不是一次升迁，而是跨入另一个更为残酷的世界。</br> 毕业之初，他几乎跑遍了全市的招聘市场。</br> 简历投了不知道几百份，回复却寥寥无几。</br> 没有心仪的工作，他只能降格以求。</br> 最终，他进了保险公司当了一名保险销售。拿着微薄的薪水，日复一日地做着辛苦却枯燥的工作。</br> 某天他站在镜子前，忽然发现鬓角不知什么时候，生出了几根白发。</br> 而母亲也开始在电话里不断地催促他，快30了，该找女朋友结婚了。</br> 女朋友……他也想找啊，可他没钱、没事业，家里还有常年吃药瘫痪的父亲，哪个女孩看得上他呢？</br> 有一天晚上，当他在马路上拼命追赶末班车，跑得一身是汗却依然未能赶上时，一辆保时捷车在他身边儿缓缓停下。</br> “孙涛，真是你啊！”</br> 他一回头就看到保时捷车里坐着的是他大学的同学：刘晨。</br> “去哪啊，送你一程。”</br> 坐在豪华的保时捷车里，孙涛羡慕地说：“才毕业几年呀就开上了保时捷，这车挺贵的吧？”</br> 刘晨笑着说：“也就一百来万，我妈给买的。”</br> “可以啊，不愧是咱们班里最有钱的，这条件就是让人羡慕。”</br> 说说笑笑间，就到了目的地。</br> 刘晨和他挥了挥手，保时捷带着轰鸣的声音，消失在马路拐角。</br> 孙涛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淡去。</br> 读书的时候，刘晨方方面面都不如他。可出了社会，两人却犹如云泥之别。</br> 哪怕同样都穿着黑西装，刘晨的西装剪裁合体，做工精致，穿在身上一看就是社会精英。</br> 而他呢？</br>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那一身皱巴巴、灰扑扑的衣服，是标准的业务员打扮。</br> 那一瞬间他的脑海又浮现出多年前，他站在别墅后门的一幕光景。</br> 母亲的雇主，那个穿着高级时装，一条丝巾都价值不菲的贵夫人……</br> 如果那个贵夫人是他的妈妈该多好……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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