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说着又准备要切断连线，桑非晚道：“你杀了你父亲，忘记了吗？忘记了，就想起来吧。”</br> 那道清冷的声音带着些许的迷惑之力，让他原本要挂掉连线的动作都停住了。</br> 他嘴里喃喃地道：“我的父亲啊，他是个恶人，他该死……该死……”</br> 那段被时光遮住，以为能忘记的记忆，却在这一刻突然涌上心头。</br> 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又被拽回了曾经那段无比黑暗的时光：</br> “贱人，你为什么要跟别的男人说话？”</br> “你就那么耐不住寂寞吗？问路？他问谁不好，为什么非要找你问路？”</br> “还不是你故意站在那里勾引人！我打死你这个贱货！”</br> 父亲的辱骂，母亲的哀嚎，伴随了他整个童年和少年时期。</br> 他的父亲是个酒鬼，喝醉了就喜欢打老婆、打孩子。</br> 郑仁札都已经记不清自己被打了多少次。</br> 常年的家暴之下，让他选择逃避。</br> 每次看到爸爸脾气上来要动手，他就把自己关在衣柜里。</br> 可无论柜门关得多么严实，爸爸的辱骂、妈妈的哀嚎，东西砸落的声音还是一丝不落的传入耳中、笼在心头，挥之不散。</br> 因为家暴，他从小不敢交朋友，不敢和任何人亲近，怕别人知道他有个爱打人的爸爸。</br> 18岁那年。</br> 父亲又一次喝醉，又一次动手打了妈妈。</br> 这一次，郑仁札终于爆发了。</br> 他夺过了父亲的刀子，疯狂地砍杀。</br> 鲜血在眼前蔓延，染红了父子俩的身体。</br> 他回过神来，茫然地丢下刀。</br> 父亲已经躺在血泊里，不再动弹了。</br> 母亲哭着来抱他，又哭着擦干净菜刀上的指纹，然后印上自己的指纹。</br> 她收了泪，强装镇定地对儿子说：“你记住，是我杀了你爸！他打我，我受不了，才反抗才杀了他。和你没关系，你还年轻你不能沾上人命案！”</br> 后来，警察带走了他的母亲。</br> 又过了一段时间，传来母亲噩耗，她在监狱里自杀了。</br> 听到噩耗的时候，他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悲伤有之，更多的是一种解脱了的感觉。biqubao.com</br> 此后，他离开了家乡，去了另外一个城市开始全新的生活。</br> 过往的一切，他尽量不去想，以为遗忘就能当作什么也没发生。</br> 再后来，他攒了些钱娶了妻子。</br> 他很喜欢妻子，也是真心想要和她长长久久地过下去。</br> 可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天，就因为一条手链，他突然就控制不住暴躁的情绪，打了妻子。</br> 打的时候，那种酣畅淋漓的快感，让他有种说不出来的享受。</br> 打完之后，他也确实后悔了，也害怕自己会变成父亲那样的人。</br> 于是，在很长一段时间，他努力地克制脾气。可他的身体里，好像藏着一头猛兽，越克制就越是横冲直撞地想要爆发。</br> 再后来，随着动手的次数越来越多，他的情绪也越来越容易失控。慢慢地，居然也形成了习惯，甚至开始享受施暴的过程。</br> 终于，当年那个躲在衣柜里惶恐不安的小男孩，长成父亲那样的人，重复了上一代人的人生轨迹。</br> 此刻，那段被隐藏的真相，被桑非晚毫不留情地戳破。</br> “你胡说，你胡说！我父亲是被我妈妈失手杀死的，不是我，不是我！”</br> 他慌张的辩解想要掩饰自己，就好像脱离水面的鱼般垂死挣扎。</br> 桑非晚淡淡地道：“你妈妈懦弱了一辈子，唯一一次勇敢，是站出来为你顶罪。你知道你妈妈为什么会自杀吗？明明邻居和亲友都写了谅解书，她理应被轻判，可她还是自杀了。你可知为什么？”</br> “为什么？”郑仁札下意识地问出口——这个问题，也困扰了他很久。</br> 桑非晚道：“她不想让你因为有一个杀人犯的母亲，而一辈子活在过去的阴影里。她以为自己死了，你的人生就能重新开始。”</br> “你也确实开启了全新的生活。现在你身边的朋友邻居，甚至你的妻子都不知道你那段阴暗的过去。”</br> “可无论你表面装得多么好，你的内心依然无法迈过那道坎。童年的阴影如影随形，早已扭曲了你的心理。”</br> “你看——你的父亲‘回来了’，他就在你身上。你也已经变成了像他一样的败类。”</br> “不，我不是他，我怎么能是他呢？那个人渣死有余辜，我怎么也不可能变成他？”男人疯狂地咆哮着，面容扭曲而狰狞。</br> 桑非晚微微一笑：“你仔细地看着屏幕，你看那张脸，是不是你父亲的脸？”</br> 郑仁札的长相，本就有几分像他的父亲。此刻狰狞的神色，暴怒的模样，简直就和父亲当年大发雷霆施暴时，一模一样。</br> “啊！”他惊呼出声，手上的手机“咚”地一声跌落在地，屏幕像蛛网一般地碎裂开来。</br> 可屏幕里的“父亲”却没有消失，他像过去那样瞪着他，仿佛下一瞬就会抽出皮带狠狠地鞭打他。</br> 随之而来的还有桑非晚蛊惑一般的声音：“其实你的父亲从未离开，他一直在看你，他把你变成了像他一样的人。”</br> “你看，你虽然杀死了他，可他从未离开呀。”</br> 桑非晚的声音清清淡淡，可是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每一个音，传入男人的耳中，就让他的恐惧不断地加深、加深。</br> 原来自己不知不觉中也活成了曾经最憎恶的模样。</br> 原来父亲从未离开……</br> “爸，你为什么要缠着我？你都死了，为什么不能离我远远的？为什么为什么……”</br> 男人蜷缩在地崩溃大哭：“妈妈，妈妈我对不起你。我害死了你，我害死了你……”</br> 忽然哭声一止，那张满是泪痕的脸上又被恐惧所占据。</br> “你不要过来，爸，你别过来！我错了，爸你别打我，别打妈妈！”</br> “救命，救命！柜子里好黑，我好害怕！谁来救救我，谁来救救我！”</br> 在他慌张的喊叫声中，他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变成了那个深受家暴影响，躲在柜子里惶恐不安的小小孩子。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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