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老看着宁媛捂住额头，疼得呲牙咧嘴的，皱眉道：“你怎么动不动就打孩子！”</br> 夏阿婆冷哼：“玉不琢不成器，人不打也不成器，以前读书的时候，夫子都要拿戒尺敲掌心！”</br> 唐老这下不肯让步了，推了下眼镜：“你好歹也是出洋留学回来的，怎么还信这些糟粕，再说了，小媛是我的学生，我都没打！”</br> 夏阿婆恼火地瞪着他：“得得得，每次涉及你学生的事，你就跟我对着干，吃的亏还不够多的，我懒得理你！”</br> 说着，老太太收拾碗筷出门洗碗去了。</br> 唐老一向是“妻管严”，可宁媛发现这次夏阿婆居然没跳脚骂人。</br> 她都有点担心地看着唐老：“唐爷爷……”</br> “没事儿，她就是这样，我这个年纪了，估计也只能最后再收你了。”唐老摇摇头。</br> 他温和地看向宁媛：“你要不怕跟我这种下放改造分子扯上关系，我一定会好好教你。”</br> 宁媛红了眼，拼命点头：“我愿意，只要唐爷爷……不，只要老师您不嫌弃我！”</br> 太好了，她真的没想过自己居然有机会，能有一个顶尖名校的老教授教自己！</br> 唐爷爷听到她叫老师，眼神有些复杂和沧桑，他叹了口气：“你还是叫我唐爷爷吧，叫老师让人听到对你影响不好。”</br> “我不怕！”宁媛摇头。</br> “你不怕，他怕人叫他老师，他以前教的那些狼心狗肺的学生，整他整得最厉害！”夏阿婆的声音从门外幽幽地飘进来。</br> 宁媛一愣，看着唐爷爷不自在的黯然模样，明显是被戳了痛处。</br> 她认真地换了称呼：“唐爷爷，以后我就跟定您了，不要嫌我基础差，也不要嫌我笨，我甚至没有学过英语，拼音也忘得差不多了，可我想考大学。”</br> 去年的10月就恢复了全国高考，她想着明后年都参加考试，一年考不上，就复读继续考！</br> 唐老欣慰地一笑：“好孩子，没事，你虽然又笨又蠢，反正我病着也没法下地，时间多。”</br> 宁媛：“行……”</br> 又笨又蠢的她并没有被唐老安慰到，难怪唐老和夏阿婆能结婚。</br> 这嘴都挺厉害的。</br> 随后，唐老去摸他的草席下面，念叨着：“收了你这个孩子，总是要给个见面礼的，我这里也没什么能给你……”</br> 宁媛忙起身去挡：“我不能收您东西。”</br> 然后，下一刻，宁媛就看见了唐老手里的将近十张作业本大小的卷子——</br> “这套卷子是我这几天给你出的摸底卷子，就当做见面礼，你先做完了再回去。”</br> 宁媛：“这……就挺''秃''然的。”</br> 怎么回事？</br> 她前脚答应当学生，马上就收到摸底考试当见面礼？！可她完全没有做任何复习准备啊！</br> 在唐老期盼的目光下，她还是战战兢兢地接过了卷子——虽然作业本不大，可却有足足十张啊！</br> 要死！早知道说回去考虑考虑了！biqubao.com</br> 她终于体会到，高中学生们收到《三年高考五年模拟》或者《黄冈密卷》当礼物的心情了。</br> 唐老又拿出了一个摸包浆的破旧怀表打开，严肃地道：“为时两个小时，现在，考试开始。”</br> 宁媛只觉得自己晒干了沉默，认命地拿出笔来，就着煤油灯开始考试。</br>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宁媛慢慢地沉浸在考试之中，可是越写越急躁。</br> 两个小时里，她有一半的时间在抓耳挠腮，各种绞尽脑汁。</br> 唐老温和的目光在盯着她考试的时候，灼热而严厉，让她如芒在背。</br> 直到两个小时后，她战战兢兢地交卷。</br> 唐老皱着眉开始给她打分：“语文71分，数学24分，政治58分，史地59分，理化5分，英语20分……”</br> 宁媛越听脑袋越低，身为差生的难堪，恨不得钻到桌子底下去。</br> 去年恢复高考，总共570多万考生参加了考试，录取了27.3万人，她这水准真是……</br> 唐老叹了口气：“整体看下来，你这个就是语文还可以，其他的文科比如史地相对比起理化的分数高，可你的英语又只有20分。”</br> 宁媛很小声地道：“我……我只学过字母，还有知道点打招呼的hello，howareyou……”</br> 这还是以前带着孩子，听孩子学英语学的，好在七八十年代刚开始恢复高考是不考英语的。</br> “现在高考虽然不考英语，但很多先进的文献和资料都是英文的，你还是得好好学。”唐老语重心长。</br> 宁媛点头如捣蒜：“我肯定努力！”</br> 唐老留洋回来，英语肯定很厉害！</br> 唐老见她受教，又继续蹙眉分析：“可是你的理科整体比文科差啊，如果你要考医学院就得学理，考经济倒是能学文，经济系是文理兼收的。”</br> 宁媛迟疑了一下，还是蔫头耷脑地说了：“我的理科很差，从小就不好，语文以前拿过一百分，但其他的理科……老师说我没那根理科的筋。”</br> 唐老推了下眼镜，义正言辞地斥责：“你老师怎么能这么说学生呢，我看是不好的老师，才教不好学生！”</br> 宁媛看着唐老那信心满满的样子，干笑一声：“好”</br> 以后唐老在教育她的过程中受到了重大挫折，大概就能明白“天赋”这种东西，有的人天生没有就是没有。</br> “总之，我会帮你补习文理所有的科目，让你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考上清北复交，成为祖国需要的人才！”</br> 唐老握拳，他原本苍老的眼睛，此刻都在破眼镜后兴奋地闪闪发亮，仿佛又找到了人生终极目标。</br> 宁媛听得想哭，一脸麻木地用力鼓掌：“啊……哈哈……好伟大志向啊！”</br> 看样子唐爷爷准备鸡她这个''娃''了——激励孩子上进，俗称"鸡娃"。</br> 葫芦娃，葫芦娃，一根藤上七个娃，她就一个娃，爷爷只能"鸡"她一个。</br> 但愿唐老不要在她这个学渣身上“失志”才好。</br> “好了，明天下工就过来，我来给你讲解题目，制定复习计划！”唐老一拍桌子，决定了。</br> 宁媛：“……好。”</br> 唐老，你兴奋的样子，让我害怕……</br> 但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br> 宁媛明白，从这一刻开始——</br> 她就要开始白天干活，晚上学习，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的被"鸡鸡鸡鸡"日子了。</br> 她拖着半死不活的身体出了门，没走两步就看见夏阿婆抱着脸盆过来。</br> “阿婆。”宁媛举手招呼。</br> 夏阿婆哼了一声，不搭理她。</br> 宁媛无奈一笑，转身继续走。</br> 可没走两步，忽然老太太一下子蹿到她面前，往她手里塞了个东西：“拿上，别半路摔死了，叫我老头子平白伤心。”</br> 宁媛一愣，低头看见手里拿着个电筒，军用的款式，看得出是荣昭南给他们的。</br> 她笑了笑：“谢谢阿婆。”</br> “滚滚滚，谁是你阿婆。”夏阿婆傲娇地抬头。</br> 可一抬眼，老太太就看见她那副虚弱苍白的尊容，她盯着宁媛好一会：“你怎么那么虚啊？”</br> 宁媛：“哦……”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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