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媛却沉默了下去。</br> 她要说什么呢?</br> 自己豁出去帮了荣昭南,除了因为愧疚自己重生前欠了他一只眼睛。</br> 还因为……</br> 她是重生的,知道他身份特殊,以后会有不俗的际遇,是很厉害的人物。</br> 如果自己改变当初逃跑扔下他的选择,换成帮了他。</br> 是不是以后,他也能在她最绝望的时候,伸出援手拉她一把,帮帮她?</br> 多么俗气又现实的理由。</br> 可就算她说真话,他大概还会认定她在瞎扯封建迷信,骗他吧!</br> “我……就算这次能逃过他们的陷害,也有下一次,不如让他们觉得自己得逞了,等他们都回城了,我再想办法回城。”宁媛叹了口气。</br> 荣昭南知道,知青返城的名额有限,户口被迫落在农村。</br> 知青们都怕以后再也回不去了,一辈子都留在村里吃苦受累。</br> 所以为了抢返城名额,什么破事儿都有。</br> 可是,面前的姑娘……</br> 以他干过审讯侦缉的本行来看,她没说实话。</br> 他看着宁媛,不动声色地冷道:“你想明白了就行。”</br> 她为什么接近他,什么目的?</br> 不急,如果她是那些人派来害他的,或者有什么不良目的,也迟早会露出真面目。</br> 宁媛瞧了一眼荣昭南,心里有些忐忑。</br> 荣昭南被下放到这里,没少挨整,他不像那么容易相信人的。</br> 她这个理由,也许未必能让他放下戒心。</br> 算了,她没想过害他,以后他会知道的。</br> “我需要一条裤子。”宁媛轻咳了一声。</br> 荣昭南想起之前她雪白的腿,垂下眸子,转身去自己的破五斗柜里翻了一会。</br> 他翻出一条同样洗得发白的军裤,和一条麻绳一起递给宁媛,然后背过身去站在窗边。</br> 宁媛爬起来,忙穿上那条裤子。</br> 她用麻绳系好裤头,折腾一会,把裤脚卷了好几卷,才勉强能下地。</br> 心里忍不住啧了声,这男人的腿可真长!</br> 她看了眼荣昭南的背影,如白杨似青山,高挺修长,也带着生人勿近的冷漠。</br> 即使经历被革职和下放牛棚的种种折磨,也压不弯他的脊骨。</br> 宁媛迟疑了下:“我,先回去了,明天,我们去大队开介绍信,才能去县里结婚办事处领证……”</br> 荣昭南转过脸看着她,淡淡地道:“我不能随便离开村里,你应该知道吧。”</br> 宁媛这才想起来,他是下放这里改造的。</br> 除了扫牛棚、下地劳作就是参加村里的学习班,写改造心得。</br> 他还要经常接受队里红袖章的检查,不能离开村里。</br> 宁媛这才发现自己想得太简单了。</br> 她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后脑勺又疼了:“我……明天想想办法看怎么解决。”</br> 好在这个时代,虽然已经开始拍结婚照了,但还不需要结婚证上贴两人的照片。</br> 看着宁媛匆匆离开,荣昭南摘下自己的大黑框破眼镜。</br> 男人一双清冷的瑞凤眼盯着她背影,幽深莫测。</br> ……</br> 宁媛回到知青点,唐珍珍和另外两个女知青正说话,一见她进门,就都不说话了。</br> 以前知青关系其实不错,毕竟青春少年,一起背井离乡在陌生的农村插队干活。m.biqubao.com</br> 可自从开始有知青返城的指标后,又一批一批同来的人返城。</br> 剩下的人心态都出现了变化,焦灼、嫉恨,恐惧一辈子留在农村,回不到城里父母身边。</br> 宁媛上辈子也一样抱着招工指标不放手,所以她生怕坏了名声,影响回城。</br> 可现在重生归来,她知道知青大返城就开始了,她不急。</br> 宁媛没搭理她们,拿了热水壶给自己打了水,准备去边上的农具杂物间里清洗一下自己。</br> 唐珍珍眯了下眼,起身挡在她面前,一脸痛心疾首——</br> “宁媛,你疯了,以后在村里怎么做人啊,如果李彦哥知道你跟下放的坏分子睡了,可怎么办?”</br> 宁媛听到李彦的名字,她忽然转脸盯着唐珍珍:“唐珍珍,你觉得你毁了我,李彦就会看上你吗?”</br> 这个女人怎么还有脸在自己面前装腔作势?</br> 如果不是她骗自己出去,王建华就不会有机会打晕她,把她送进牛棚。</br> 荣昭南是意志力坚强,如果他们把她扔给别的什么老光棍、老流氓,她的清白就毁了。</br> 唐珍珍瞬间涨红了方脸,恶狠狠地瞪宁媛:“你在说什么,你自己不检点,也要污蔑我们其他人的革命感情?!”</br> 李彦是公社下面最年轻的大队书记,才二十出头的俊后生,有文化,有前程,手里权力也大。</br> 很多女知青都对他很有好感。</br> 可他却似乎只对宁媛另眼相看,这让唐珍珍几个很是嫉恨。</br> 黑胖脸的黄学红是个暴脾气,跳下床朝着宁媛吐了口唾沫——</br> “呸,明明是你思想道德败坏,到跟坏分子睡了,你滚出去,别玷污我们知青点了!”</br> 宁媛目光冷冷地扫过唐珍珍、黄学红,还有一个讪讪不出声,眼里却带着鄙夷的女知青覃晓霞。</br> 她开口:“我建议你们最好不要找我麻烦,反正我已经回不了城,我不介意拖人下水。”</br> 上辈子,她到底有多傻才会把她们三个当成好朋友。</br> 家里有点好吃的寄来,她甚至自己不吃都想要讨好她们。</br> 结果一个想害她,另外两个甚至没想过问一问她到底发生什么。</br> 说完,她一甩辫子,抱着脸盆进了杂物房间。</br> 几个人看一向温柔害羞、好忽悠的宁媛忽然变了个人一样都面面相觑。</br> “她不要脸,还敢污蔑你……”黄学红恼火地骂。</br> “好了。”唐珍珍按住她的手臂。</br> 她脸色阴晴不定:“宁媛思想落后,破罐子破摔,咱们别理她。”</br> 女知青的小团体里,一向以唐珍珍为首。</br> 黄学红噘嘴:“珍珍,你脾气可太好了。”</br> 唐珍珍看着杂物间的门帘,眼底闪过阴冷的光:“没事,大家都是同志。”</br> 宁媛今天咬她那么狠的一口帐还没算,更别说刚才还敢当面揭破她对李彦的心思。</br> 这话传出去,让招工的人以为她在这里谈朋友,影响她回城怎么办?!</br> 她非要给宁媛这贱人一个教训!</br> 唐珍珍眼珠子转了转,心里拿定了个恶毒的主意。</br> ……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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