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这段时间以来，莫南泽第一次主动提出要吃饭。</br> 罗雪舒欣喜，连忙应道：“我叫人送点吃的上来。”</br> 莫南泽摇摇头，“我们出去吃吧。”</br> 对面，罗雪舒露出一丝诧色，随即点点头，“好。”</br> 莫南泽的生活轨迹，恢复了正常。</br> 他不再像前几日那样日日夜夜守在路吟风的床边，茶饭不思，日渐憔悴。</br> 他开始工作。</br> 冷静理智得像那些事情没有发生过似的。</br> 但罗雪舒看得出来，他只是在强装！</br> 莫南泽的心理压力，没人能切身体会得到，他只是用工作来麻痹自己，让自己从巨大的痛苦中抽离出来。</br> 她欣慰，又心疼。</br> 每当看到莫南泽走进洗手间，而后又脸颊和额前的发丝湿漉漉的，她就知道他又用冷水洗脸了。</br> 冬天这么冷，他还是用这种方式来维持冷静。</br> 纤长的手指冻得通红。</br> 罗雪舒很想帮他暖一暖，可她不能趁人之危。</br> 这样的距离就足够了。</br> 既能陪在他的身边，又不会遭他厌烦。</br> 罗雪舒清楚，只要自己再稍微往前迈一步，莫南泽就会像讨厌林曦瑶那样讨厌自己。</br> 晚上，莫南泽还是会回到医院，他会亲自给路吟风按摩，延缓她的肌肉萎缩。</br> 这些工作护工也会做。</br> 但莫南泽仍然坚持自己为她按摩一遍。</br> 只有在抚触到她的体温和有弹性的肌肤时，才感觉到她还是活着的。</br> 只是睡得有些沉而已。</br> 他会抱着小露珠坐在床边，一边喂奶，一边告诉她自己今天做了什么事，见了什么人……</br> 每晚，他都期盼一个奇迹。</br> 但是每个夜晚，都会以失望告终。</br> ……</br> 这天，周云意找到了莫南泽，红着眼，恳求道：“莫总，我想见见她……”</br> 莫南泽抬眸，淡扫他一眼，怔忡片刻，应道：“好。”</br> 周云意有些震惊于莫南泽答应得这么快。</br> 当他还是低头道谢，“多谢莫总。”</br> 莫南泽亲自开车载着周云意去了医院。</br> 一路上，周云意都在惴惴不安。</br> 他磕磕巴巴地解释道：“莫总，我没别的意思……就想去看望看望她……”</br> 莫南泽凛着脸，没有回答。</br> 车内没有开暖气，周云意却感到一阵燥热。</br> 来到路吟风的病房，周云意看到了躺在床上的路吟风。</br> 他万分感慨。</br> 上次见到她时，她还是那么多鲜明活泼，能说能笑。</br> 现在的她躺在病床上，身上装着辅助呼吸和注射营养的管子……像是一副褪了色的油画。</br> 他顿时鼻头发酸，情绪上涌。</br> 可是在莫南泽面前，他不太好意思表现出来。</br> 谁料，莫南泽却忽然开口，道：“和她说说话吧，医生说……她也许能听到我们说的话。”</br> 他的声音很沙哑，“要是你能叫醒她……我会很感激的。”</br> 周云意看出来莫南泽幽暗眸子里一些期盼的微光，郑重地点头。</br> 莫南泽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了他。</br> 他靠在门口的墙边上，很想抽一支烟。</br> 但是他还要照顾小露珠，她还小，不能让她沾染上一点烟草味。</br>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开了。</br> 周云意走了出来，垂头丧气的，脸上满是失望的神色。</br> “对不起……”他声音很低。</br> 刚才在里面，周云意对着路吟风说了许多他们高中时的回忆。</br> 他也期盼着自己能将路吟风唤醒。</br> 然而只是徒劳。</br> 也对，就连跟她轰轰烈烈相爱着的莫南泽都没办法唤醒她，自己只是他人生中的路人甲，又怎能有那个魄力。</br> 莫南泽轻挽唇角，回应道：“不必道歉，感谢你陪她聊天。”</br> 周云意勉强打起精神回了一个微笑。</br> 他分明看到莫南泽眼底的微光又黯淡了一分。</br> 周云意的这次拜访，给了莫南泽灵感。</br> 他开始找到路吟风生命中出现过的比较重要的人物来陪路吟风说话。</br> 晏思嘉，莫文静，霍方，吴小莉，路雨真……甚至找来了许佑光……</br> 这些人接二连三地出现在路吟风的病房，陪她说话。</br> 企图用自己的声音唤醒路吟风。</br> 都知道几率很渺茫，但是大家都愿意为了这一点希望而努力着。</br> 只是……</br> 莫南泽要承接一次又一次的失望罢了。</br> 路吟风一直不醒，除了做出各种各样的尝试外，日子还是要照常过。</br> 莫南泽慢慢地接受了这个局面。</br>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小露珠一天一天地健康长大。</br> 她满月那天，在莫一鸣的坚持下，莫家还是为她举办了一场满月宴。</br> 盛情难却。</br> 莫南泽只好同意。</br> 宴会就在医院里举行，简单布置了一番。</br> 莫家好几年没有迎接新生命了。</br> 一家人其乐融融地为小露珠送上祝福，暂且忘却了路吟风还昏睡不醒的伤感。</br> 小露珠爱笑，裹在羊绒毯子里露出肉乎乎软绵绵的小脸，笑呵呵地看着每一个来逗她的人。</br> 莫知衍凑到她面前，笑嘻嘻地喊着：“妹妹，小妹……我是哥哥！”</br> “你说小叔总是冷着一张脸，路吟风那家伙也总是哭哭啼啼的……怎么两个人的孩子，这么爱笑？”</br> 莫欣蔓接话道：“负负得正了呗。”</br> 小露珠真是太可爱了，简直能将人的心都融化，收获了全家人的喜爱。</br> 其实大家心中都默认了小露珠失去了妈妈，看向她时，眼里也多了些恋爱和疼惜。</br> “南泽，小露珠应该要取名字了，小名叫路珠，大名呢？”莫一鸣问道。</br> 莫南泽淡然回答：“大哥，路珠就是她的大名。”</br> 莫一鸣睁大了眼，随即皱紧了眉，“莫路珠？”</br> 有点怪。</br> “就叫路珠。”</br> “姓路不姓莫？”莫一鸣一时有些难以接受。</br> 在他心里，成为莫家人是无上的荣耀，他实在不理解莫南泽要让自己的女儿姓路。</br> 但他毕竟见惯了世事，很快就平复了心情。</br> 算了，不姓莫就不姓莫吧。</br> 毕竟，如果路吟风一直醒不过来，莫南泽也许要和别的女人结婚，再生孩子……再姓莫也不迟。</br> 莫一鸣拍了拍莫南泽的肩膀，随后便去婴儿床边逗小露珠。</br> 不管她姓路还是姓莫，这个小侄女，莫一鸣还是很稀罕。</br> 宴会进行中，路雨真来了。</br> 她先是缩在门口，小心翼翼地望里面张望。</br> 几乎都是莫家的人在，她有些不好意思。</br> 还是莫一诚先见到了她，邀她进门。</br> 路雨真走到莫南泽面前，送上了礼物，一把纯金打造的平安锁，沉甸甸的。</br> 莫南泽虽不喜她，但念在她是孩子名义上的小姨，还是微笑着收了下来。</br> 路雨真红着眼，有些不好意思道：“东西不贵，但是我请大师开过光，可以保佑小露珠平安顺遂……”</br> 莫南泽微微点头，低声应道：“谢谢，你有心了。”</br> 路雨真鼓足勇气说道：“莫南泽，我想找你谈谈……”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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