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雪舒来了。</br> 她推开莫南泽办公室的门，就看见烟雾缭绕中莫南泽消沉的面容隐隐浮现。</br> 他眼窝深陷，胡子拉碴，也就身上的高级西装还算板正。</br> “莫律师。”罗雪舒叩响了门，平淡地打了声招呼。</br> 莫南泽的眉毛微微动了一下，没有回应。</br> 罗雪舒走过去，抢走了莫南泽嘴里的烟，连带着那只剩一半的烟盒都丢进了垃圾桶。</br> “莫律师，你是抽油烟机转世吗！”罗雪舒斥责道，“抽这么多烟，还要不要你的肺活了？”</br> 她很担心莫南泽的状态。</br> 莫南泽抬眼看了她一下，眼球布满红血丝，有些可怖。</br> 罗雪舒顿时就比较泄气，不敢再多说什么。</br> 她在莫南泽对面坐下，安安静静地看着他。</br> 许久，罗雪舒才轻叹一口气，开口说道：“莫律师，对不起……那个晚上是我太任性了……”</br> “我不该赖着你，不让你走……”她眼角溢出了泪花。</br> 罗雪舒第二天就从铺天盖地的新闻报道里得知那件事，她第一时间给莫南泽发短信道歉，却没得到回复。</br> 罗雪舒甚至想直接去找路吟风道歉，但她被重重保护着，没有允许，根本接近不了她。</br> “我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无论我怎么做，都弥补不了你和你太太心中的苦痛……”</br> 她知道莫南泽和路吟风肯定很怨恨自己。</br> 所以过了这么久，她才有勇气来找莫南泽当面道歉。</br> 莫南泽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深邃的眸子里没有透露太多情绪。</br> 罗雪舒喉咙发紧，双手抓住桌子的边缘，紧了又松。</br> “莫律师，我想赎罪……你为我指条路吧。”罗雪舒又说道。</br> 忽然莫南泽站起身，白炽灯清冷的光线，将长身玉立的他衬得更冷。</br> “罗女士，你的案子相关事宜已经全部移交给吴律师了，以后，我们没有见面的必要了。”</br> 莫南泽淡声说完这句话，便冷漠地转身走出办公室。</br> 今晚，他要去接路吟风回家。</br> 罗雪舒茫然地看着他的背影，微张着嘴，想说的话堵在了喉咙。</br> 她竟然从这个高山般的男人身上，看见了脆弱。</br> 路吟风遭遇这些事情是不幸的。</br> 可是她却拥有这样一个全心全意爱她的人，又何尝不是一种幸运呢？</br> 莫南泽来到医院时，路吟风早已经收拾妥当了。</br> 她腹部有伤，不适合久站久走，便坐在了轮椅上。</br> 她的东西很少，被收拾得整整齐齐。</br> 路吟风抬眼淡淡地看向莫南泽，轻声道：“你来了。”</br> 简单的一句，却蕴含了许多复杂的情绪。</br> “嗯。”莫南泽不敢说太多话，他怕自己控制不住声音的颤抖，会令路吟风更加难受。</br> 莫南泽走过去，叫司机拿行李，自己在路吟风身后推轮椅。</br> 他一靠近，路吟风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烟味，不由得皱起眉。</br> 但是她没怨责莫南泽。</br> 她知道，他心里肯定也不好受。</br> 很快，莫南泽就带着路吟风回到了家里。</br> 张姨得知路吟风今晚出院，特意准备了一桌子路吟风爱吃的菜肴。</br> 她一看见路吟风那瘦得快要不成形道单薄身子，就忍不住红了眼眶。</br> 可怜的孩子。</br> 张姨很想抱抱她，却又怕刺激路吟风回忆起伤心事。</br> 她双手紧握搭在腹部，局促不安地站在那里。</br> 路吟风看出来了，冲她微微一笑。</br> “没事的，张姨。”路吟风语气很平淡，“不用说什么来安慰我。”</br> 事情都发生了十几天，再多的道理，再多的情绪，她也自己消化过一遍了。</br> “我相信莫律师，会让凶手得到应有的惩罚，为我和我爸爸讨回公道的。”路吟风轻声道。</br> 这是支撑着她到现在还没有崩溃的重要动力。</br> 轮椅后的莫南泽神情一震，如同被狠蛰一口，浑身变得麻木。</br> 他不敢告诉路吟风残酷的真相。</br> 以现有的法律制度，根本没办法让白芷兰得到该有的惩罚！</br> “莫律师，你会的吧？”路吟风似要再确认一道似的，又问了一遍。</br> 莫南泽呼吸变得急促，紧蹙的眉心，脸上颤抖的肌肉，用力握着轮椅把手以至于直接发白。</br> 莫南泽很擅长隐藏情绪。</br> 但是这次，他失败了。</br> 他害怕。</br> 他不敢回应。</br> 路吟风也察觉到了莫南泽的犹豫，不禁抬头看向他。</br> 他的表情，出卖了一切。</br> “莫律师，你怎么了？”路吟风瞬间就急了。</br> 她忍着痛站起身，正面对着莫南泽，问道：“为什么你不敢说话？为什么你看起来那么害怕？”</br> “是不是案子出了什么情况？”</br> “你说啊！”</br> 路吟风激动地向前一步，不小心被轮椅轮子绊到，往前一个踉跄。</br> 莫南泽连忙伸手扶住了她。</br> “吟风小心！”他惊呼道。</br> 张姨也连忙上前将她扶住，心疼地说：“你的伤口还没有痊愈，不要这么激动。”</br> 路吟风已然红了眼眶，怔怔盯着莫南泽躲闪的眼。</br> “莫南泽，你能不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我不想像个傻子一样！”</br> “我也没有那么脆弱！”</br> 此时，莫南泽的心也陷入了一片混乱和惶惑。</br> 他再次看向路吟风那双湿润的眼睛，心中考量着她能承受这个后果吗？</br> 终于，他深吸一口气，随即又重重地叹出来。</br> “吟风，我会的。”莫南泽勾唇浅浅一笑。</br> 这个笑容，没有半点喜悦，包含着无尽的苦涩。</br> 一颗豆大的眼泪刚好从路吟风的眼中夺眶而出，砸在地上。</br> 整整三分钟，她就像一棵风烛残年的老树，静静地立在那里，沉默地等待着自己枯死的身躯被一阵狂风带走。</br> 莫南泽也与她对立而望，眼底，是无尽的悲凉。</br> 张姨实在看不下去了，抹了一把眼泪，便故作轻松地招呼两人吃饭。</br> “吟风，都是你爱吃的。你可得多吃点，把掉的肉又长回来。”</br> 路吟风牵扯嘴角挤出一抹微笑。</br> 她也对莫谦言说道：“莫律师，来吃饭吧。这段日子也辛苦你了。”</br> “以后还有许多要麻烦你的事情。”</br> 莫南泽惭愧得低下了头。</br> 他不敢让路吟风看出什么来，路吟风直觉一向很准。</br> 就像那晚，她一直哀求自己，她感到不安……</br> 可是自己却……</br> 莫南泽仰起头，将呼之欲出的眼泪憋了回去。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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