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星空般的眼瞳色微缩。</br> 向暮抵着他带血的利刃一点点起身，而凤澜庭手中的长剑竟也一点点后退，向暮温声道，“相信我，我可以帮你。”</br> 凤澜庭踌躇片刻后，眸色一沉，又将向暮给压了下去，“我凤氏一族每天都有人在死，你如何帮澜庭？唯有献上你的人头，方可停止皇后对我族人的杀戮……”</br> “你要帮助澜庭，莫不是要献上你自己的人头？”</br> 向暮咬牙，“如果你认为献上本世子的人头，你族人能无恙，叶冰岚能从此信任凤氏满门，凤氏一簇从此能高枕无忧，那你便拿去。”</br> “本世子头颅一颗，换你族中上百条人命也算是值。”</br> 看着丝毫无惧色的向暮，凤澜庭眼眶泛红。</br> 他咬紧牙关，长剑下落，却始终在离向暮脖颈一息处停住。</br> 耳边父亲与妹妹的声音盘桓萦绕，挥散不去。</br> 卿卿笑靥如花，“哥哥，卿卿好喜欢世子哥哥啊，你也好喜欢世子哥哥是不是？”</br> “京城四煞谁也不能少，卿卿跟着你们一起玩闹去！”</br> 父亲将玉牌交给他，“澜庭，一将功成万骨枯，父亲选了这条路就已经做好了沦为枯骨的准备，自古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若久分不合征战连连，苦的是黎明百姓天下苍生。”</br> “她已经拿下晋国和北辽，如今她是世间唯一能合天下之人，她是万民之希望，你若杀她你便是千古罪人。”</br> “我凤家愿献祭满门，为天下一统铺路，你若成功脱身，便不要回来了……”</br> “澜庭……”向暮低叹。</br> 凤澜庭握紧手中的剑浑身颤栗，如明月星空的眼猩红得好似要滴出血来，哑声道，“我族人怎么办……我爹娘怎么办……怎么办……”</br> 向暮缓缓伸出一只手，将男子脸上那枚冰冷冷的银色面具摘了去，面具下，伤痕密布的脸上早已泪痕一片。</br> 向暮苍白的指腹轻轻拭去他眼角的泪，“暮子只要活着一日，便会倾尽全力救你族人。”</br> 凤澜庭握剑的手松开，缓缓附到向暮的手背上。</br> 那只柔软光滑的手，竟莫名比他这双男子的手还要充满力量。</br> 四周的空气片刻凝滞，正在两人都在犹豫徘徊之际，后方突然一道高声闯入。</br> “暮子！彻来救你！”</br> 于此同时，一只战戈便自后方插入凤澜庭胸膛。</br> 变故忽生，两人皆不可抑制地瞪大了眼。</br> 下一秒柳彻上来，将凤澜庭推离，拉起向暮便跑，一边跑一边道，“暮子，凤澜庭是皇后派来杀你的！你可要离他远一点……”</br> 另一边，看着被柳彻拉走的向暮，凤澜庭反而松了口气露出了笑容。</br> 男子拔去战戈倒在草地上，任由鲜血流了一地，脸上始终带笑。</br> 太好了。</br> 并不是他不想杀她。</br> 只是……</br> 她被人救走了。</br> 太好了……</br> *</br> 而拉着向暮奔跑的柳彻忽感后背一凉，蓦地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就见身后向暮孑然而立，头发凌乱稍显狼狈，但一身冷气凛然。</br> 更不可置信地是，她正手拿一根冰凌抵着自己。</br> “暮子。你……”柳彻莫名。</br> 向暮冷笑，“别装了柳彻，你作为大魏文官，突然来到战场上接近本世子究竟有什么目的？”</br> 柳彻微怔，片刻后松开了拉着向暮手腕的手。</br> 平静道，“锦风，被皇后娘娘关押了。”</br> 向暮眸色微闪，“跟你出现在此处有什么关系？”</br> “锦风，是因为你，才被皇后娘娘关押。”柳彻盯着向暮，“当初为了让你逃出大魏牢狱，他特意投靠皇后娘娘，方才能于悬崖上在皇后娘娘面前上演一出死而后生的戏码。”</br> “你是成功逃离了，但锦风从此深陷魏宫再也无法抽身。”柳彻说着逼近向暮，“一切都是因为你。”</br> 向暮沉眸，“待本世子攻破京城之日便是救出锦风之时。”</br> 柳彻苦涩一笑，“攻破京城？那只是你一厢情愿而已，柳彻与锦风是魏人不是慕人！”</br> 说罢，袖中藏匿的匕首抽出就对向暮挥去致命一刀！</br> 但好在柳彻并不精通武艺，向暮一个侧身以手中冰凌挡之，“本世子给你时间在此与你交谈是顾及往日同窗之谊，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br> 柳彻大笑，挥着匕首继续上前，“都是因为你，锦风原本能平步青云，却处处与皇后娘娘作对！落得如今深陷囹圄的下场！”</br> 向暮玄力一发，将柳彻手中的匕首击落，“彻究竟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锦风？！”</br> 柳彻微怔。</br> 向暮咬牙前冲，冰凌抵住柳彻的脖子，“锦风断不会让你来杀我！”biqubao.com</br> “不是锦风……”柳彻回答，“彻是为了自己心中的道义。”</br> 话音未落，忽而脸色开始发青，身体轻颤了起来，“你以为，彻杀你是用手中这把匕首么？”</br> 向暮亦感觉身体无力，垂下头，见自己白皙的手腕之上，那原先被柳彻抓过的地方现下一片漆黑。</br> 而柳彻那曾经抓过她手腕的手已然焦黑一片，流着毒血。</br> 原来，为了杀她，他将剧毒抹在了自己手上。</br> 柳彻望着向暮虚弱道，“彻与娘娘知你聪慧，普通计谋伤害不到你，彻便利用凤澜庭，以命算之……”</br> 见柳彻为了让自己死做到如此，向暮不免对人心失望，“那年在骊州，你姐姐受到侮辱，是本世子帮你们出头；骊州城被围，全城百姓忍饥挨饿，也是本世子接济你全家；后你京城落榜，亦是本世子赠予你一袋金叶子，劝你再接再厉，卷土重来。”</br> “我们一起在书院勤学苦读、一起在被围的骊州城忍饥挨饿，一起不顾性命冲城击杀、一起奔赴京城赶考，一起剿灭凤山劫匪……到头来这些过往情分全都不值一提么？！”</br> 柳彻咬着牙一步步后退，“那又如何？世间安有两全法，能让彻不负大魏、不负皇后娘娘，不负你我之谊？”</br> 那日，离开大魏京都出发骊州前，他又看到了皇后娘娘独自站在宫廷院落里流泪。</br> 他是见证皇后对李锦情谊的人，他看着那般雍容华贵的皇后娘娘对李锦低声下气、对李锦掏心掏肺、对李锦奋不顾身。</br> 然，李锦却始终保持着高冷疏离的姿态将皇后娘娘伤了个彻底。</br> 若是……</br> 锦风能回头看一眼这样为他付出一切的女子该多好啊。</br> 若是……</br> 皇后娘娘心上之人不是锦风该有多好啊。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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