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br> 向暮瞳孔一缩,李锦!</br> 不由得头低得更低。</br> 另一侧神军营的统领谢峰则是迅速反应了过来,压低声音吩咐,“收起画像。”</br> 其他士兵们闻言立刻将画像卷起,于此同时谢峰上前,“北境前线战事激烈,不知丞相大人为何来此?”</br> 马车停驻,守护丞相大人安危的一众魏兵身形站得笔直,一人上前撩开了车帘,马车里清冷淡漠的男子眉眼轻抬。</br> 他周身的冷,同北境的寒如出一辙。</br> 黑色伞面上大朵的银丝莲仿若盛开,一身官袍的男子撑着黑伞下车,玉带束腰英姿挺拔,行走间玉玦相击贵不可言。</br> “怎么?”男子声线清冽,声音不带感情却是压迫力十足,“前线战事激烈,本官就不能出来散散心?”</br> 谢峰微怔,继而尬笑了一声,“丞相大人哪里话,丞相大人自然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br> 对于这位以才学及皮相出名的李丞相,谢峰自是不敢招惹。</br> 谁不知道此人是皇后娘娘心尖上的宝贝,谢峰虽然贵为神兵营统领是皇后娘娘的心腹,但是皇后娘娘对自己的宠爱与对李锦的宠爱却是截然不同,谢峰心里还是有数的。</br> 当下解释,“下官奉皇后娘娘之令出来寻找公孙公子,丞相大人也知道,皇后娘娘对公孙公子一向关心得很,如今公孙公子下落不明,北境又形势复杂,娘娘担心公孙公子流落在外会遇到危险。”</br> 另一侧跪在人流中低眉顺眼的公孙陌微不可见哼了一声。</br> 李锦倒是没有多言什么,脚步轻抬,在跪着的百姓中巡视了一圈,继而一尘不染的黑色官靴便停在了向暮跟前。</br> 男子清冽的声音再次响起,“怎么,谢大人认为,跪着的这一众人中会有子陌?”</br> “子陌跟本大人交好,流落在外危机重重,看到了本大人自然不会躲了去。”</br> “谢大人莫名整出如此之大的阵仗,究竟是想保护子陌还是伤害子陌?”</br> 谢峰擦了把汗,“自然是将公孙公子抓回去好好保护起来。”</br> 当然了,问题的重点早已不在公孙陌身上,皇后娘娘如今要的是慕公的性命,而慕公的事却又不能让李丞相知道。</br> 偌大的北境要瞒住如此重大事件,委实是令谢峰头疼。</br> 便笑着转移话题,“既然此处没有公孙公子,那么谢峰也不在此让神兵营的官差打扰百姓了。”</br> 说着对四周镇守的神兵营士兵招了招手,“我们去别处寻找。”</br> 神兵营一众人士兵翻身上马,不一会儿功夫便扬长而去,四周跪着的百姓这才敢探头探脑四下张望。</br> 然,向暮面前的黑色官靴却是巍然不动。</br> 另一侧跪着的公孙陌和林潇亦是没有动弹,林潇心中不太能明白李锦是敌是友,而公孙陌心中则只有一个念头。</br> 自己当初被软禁在魏宫,全是因为叶冰岚觉得李锦在乎自己,因为李锦将救命的神药让给自己吃了。</br> 因此公孙陌才成为叶冰岚用来挟持李锦的武器被软禁在魏宫那么久,当然了,同样作为挟持李锦的武器的,还有丝毫不知道自己是武器的柳彻、以及当初在骊州所有和李锦有过交集的人……</br> 不管李锦待自己如何,反正为了唾手可得的自由,他是无论如何都要跟李锦划清界限。</br> 是以公孙陌跪着一动不动,假装毫不相干的陌生人。</br> 向暮忍不住略微抬头,看到了男子精瘦的腰身上,玉带绑着的一把匕首。</br> 向暮不由得一怔。</br> 犹记得当初自己离开京城前往骊山书院时,渣爹将此匕首赠予自己,并让她若是遇到打不过的敌人便以此自刎。</br> 那年会考,她猜到了渣爹的计划提前出了考场冒死冲宫,正是用这把匕首,捅死的渣爹……</br> 匕首上沾染了渣爹的血,她并没有将其带走,此后这把匕首便不知所踪。</br> 原来,几经辗转竟落入了锦风手中。</br> 面前的男子一手撑着伞,另一手抚着腰间的匕首,微微收紧。</br> 向暮没有看到李锦的神色,在看了眼那把匕首后就立马重新垂下了头。</br> “丞相大人,我们还要去别处转转吗?”远处魏兵上前询问。</br> 向暮只感觉面前人的气息莫名压抑了一瞬,然后便听到男子微不可闻的一声叹息。</br> 对魏兵回答道,“好。”</br> 然后面前的黑色官靴一动,男子抬步离开。</br> 待到魏兵们浩浩荡荡簇拥着马车走远,四周跪着的百姓才三三两两互相搀扶着站起了身。</br> “吓死个人了。”</br> “怎么现在魏兵和辽兵不在前线打仗,天天在北境四处转悠。”</br> “对,专门整我们边境百姓。”</br> 向暮也和林潇、公孙陌一道起身。</br> 公孙陌扇子一摊扇着风,“走吧。”</br> 林潇神色还有些不可置信,“李锦这是故意放了我们?还是没认出我们?”</br> 公孙陌淡笑,“没认出这种事,大约只有潇兄会如此。”</br> 林潇不悦,“不若你易个容,让潇辨认看看?”</br> 向暮率先翻身上马,对着两位少年挑眉,“别吵了,我们快走!”</br> 继而三匹马带起北境积压的寒雪飞扬,消失在冰冻的山坳之间。</br> 另一座冰山之上,一身官袍的男子撑着伞久久伫立,望着那骑马的三个少年扬长而去。</br> 他情不自禁攥紧腰间的匕首,面色无波,那双清冷的眼中却是幽深一片,似有化不开的浓墨在丝丝晕染。</br> 良久,望着空无一人的山坳,男子嘴角扬起一抹苦涩的笑。</br> “究竟是,只有锦风不配……”</br> 话落眸色一冷,男子松了匕首撑着伞转身离开。</br> *</br> 另一边,向暮三人驾着马在山坳间举步维艰。</br> 原先一道出发的流民们四分五散,如今早已找不着踪影,而随着三人渐行渐远,那条山坳间的小路路况也愈加复杂。</br> 到了悬崖峭壁处,马也不能走了,三人只好各自挑了些必需品放走了马。</br> “没想到不走官道,北境的路竟这么难走。”林潇叹息一声,率先走在前方,将一把缠了绳索的匕首插入崖缝中,再用绳子的另一头将向暮的腰绑住。</br> 向暮哭笑不得,“潇兄,我想我大约不需要被绑着过去。”</br> 林潇蹙眉,“崖壁结冰湿滑,以免掉下去还是缠着保险。”</br> 公孙陌也表示赞同,“确实,为了安全起见还是缠着好。”</br> 见林潇绑完了向暮,公孙陌高高兴兴地点点自己的侧腰举起手,“潇兄,子陌这里需得缠紧一点,省得掉下去摔疼了……”</br> 然,没有人理会公孙陌,林潇一个旋身而起,跳跃到峭壁之上,踩着一块凸起的冰块,对向暮伸出一只手,“暮子,快来。”</br> 向暮也不扭捏,高高兴兴地将手搭在林潇手上,被林潇护着一步一步往对面攀爬。</br> 公孙陌呆了半响,看着前方相亲相爱攀崖的两人,只觉得北境的风冷如寒刀,刮在心间委实是疼。</br> “潇兄,暮子,子陌还没过去呢……”</br> 回应公孙陌的只有山坳间一声破冰的巨响,接着崖底下方无数条带着钉刺的绳索甩出,牢牢扣在峭壁之上!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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