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十六年四月,慕军分两路北上剑指晋国国都——龙城。</br> 公孙族二爷为军师,辅佐慕公麾下大将李莱茵及东皇静绕至龙城西北面,切断龙城与后方城镇的联系,斩断龙城的粮草来源。</br> 另一路慕公亲征,任谭幽为军师,公孙祁、不二为前锋直面进击龙城。</br> 晋军一路拼死抵抗,但始终不敌越战越骁勇的慕军。</br> 如今晋军退守龙城如笼中困兽,已被慕军围城三月有余。</br> 此刻,百业凋零的龙城。</br> 几个将领抱拳跪在东皇潇跟前,愁眉不展。</br> “殿下,我们的粮草已经彻底没有了……”</br> 轻轻擦拭着长剑的东皇潇眼睫轻颤,“嗯。”</br> “殿下……我们……”将领迟疑,“我们现在该当如何?”</br> 东皇潇浓密的剑眉挑起,眼瞳向将领扫去,几个将领方才发觉,这些日子的围困,让原本丰神俊朗的殿下像是换了一个人。</br> 如今的他周身疲惫,满目萧索,眼中再也看不到曾经的璀璨光芒。</br> “我们还有粮食。”东皇潇淡声道。</br> 将领们面面相觑,“我们确实已经没有粮……”</br> 东皇潇打断,“本殿下的马。”</br> 几个将领一噎,怔愣半响,反应过来后眼泛泪花,“殿下不可,那是跟随您东征西伐的战马啊!”</br> 东皇潇神色淡漠,“听本殿下的吧。”</br> 将领们不再反抗,出去后将龙城内仅剩的最后一匹战马杀了,两千多名战士终于在多日的缺衣少粮中,迎来了最后一口肉香。</br> 东皇樱知道今天的肉汤是用皇兄的战马熬制的,便迫不及待的来找东皇潇理论,“皇兄,你为什么要杀了你的马?”</br> 屋内的男人背着光,一如既往地高大,但是不再和从前那般健壮,体型清瘦了不少。</br> 男人转过头,满脸的胡渣映入东皇樱的眼让东皇樱心中一痛,“皇兄……”</br> “樱儿。”东皇潇笑,“待慕军进城,你便带着城内幸存的百姓投降吧,她不会杀你们的。”</br> “那皇兄呢?”东皇樱眼眶泛红,“皇兄跟我们一起吗?世子哥哥也不会想杀皇兄。”</br> 东皇潇摇头,“樱儿,我是东皇一族唯一的男性血脉,任何人都能降,只有我不可以。”</br> “皇兄。”东皇樱冲了过去一把抱住东皇潇,将脸埋入东皇潇的胸膛,哭泣道,“樱儿跟皇兄一起,樱儿是大晋的公主,樱儿也不能降。”</br> 东皇潇嘴角扬起一丝笑,淡声道,“樱儿乖。”</br> 下一秒,一掌劈向东皇樱的后脖颈,将东皇樱劈晕交给一侧守护的嬷嬷,“辛苦您照顾樱儿。”</br> 嬷嬷早已泣不成声,扶着昏睡的东皇樱跪地,“殿下走好。”</br> 东皇潇带着剩余的两千名战士出去,龙城萧索的街道上,老弱妇孺的百姓哭嘤嘤跪了一地。</br> 一个孩子泪眼婆娑地上前,“殿下,晋国真的要亡了吗?”</br> 东皇潇止步,眼中神色变幻,望了那灰蒙蒙的天一眼,良久才道,“晋国,在每一个晋国人的心里。”</br> *</br> 龙城外,三十万慕军镇守。</br> 谭幽在此扎营三月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奈何向暮就是不愿意发布攻城的命令,明明早就胜券在握,但硬是要干等。</br> 谭幽委实猜不透向暮的用意,有点儿被逼急了,来到向暮身边不悦道,“你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才愿意攻城?”</br> 向暮面无表情,“等到不能等的时候。”</br> 谭幽蹙眉,“不能等的时候究竟是何时?你总得给个准信吧?本院长一路陪你征战到此,不是为了看你玩围城游戏的!”</br> 正抱怨间,一个侍卫赶来汇报,“启禀主公!晋军开城了!”</br> 向暮眸色一动,连忙往前行去,果然就见远处紧闭的龙城城门缓缓打开了一个口子,里面两千多名战士手拿武器鱼贯而出,走在最前方的那人,赫然就是东皇潇。</br> 谭幽眸色一沉,当即下令,“放炮!”</br> 向暮怒瞪一眼,道,“劝降!”</br> 谭幽大惊,“他是皇子!你要劝降?!”</br> 这不是在给自己埋雷么?!</br> “劝降。”向暮再次吩咐,谭幽紧皱着眉头站着没动,反而是另一侧的公孙喻几步上前,让手下将领出去劝降。</br> 然,意料之中的,东皇潇不降。</br> 少年主帅高举晋国旗帜,声音铿锵有力,“只要潇在,晋国就在!哪怕潇只在一天,晋国的国土便一天不容侵犯!”</br> 主帅身后两千多名将士亦是高呼,“守卫晋国!誓死不降!”</br> “守卫晋国!誓死不降!”</br> “守卫晋国!誓死不降!”</br> 晋国战士视死如归的吼声回荡在所有慕兵耳中,莫名让人心虚。</br> 这里所有人曾经是晋国人,如今,真正的晋国人只剩他们、只有他们……</br> 向暮不忍再看,转过头闭眼道,“杀。”</br> 呼声震天,大批慕兵得了命令朝所剩不多的晋军攻去,晋军们奋起反击,哪怕外延死去再多的人,也始终将晋国旗帜牢牢守护在内侧,高举挥舞。</br> “晋国永存!晋国永存!!!”</br> 那义无反顾赴死的人、那不惧一切视死犹归之音狠狠敲击着每一个原晋国人的心魂!</br> 向暮远远盯着在血泊中战斗的那群人,垂下的手双拳紧握。</br> 谭幽更是咬紧了后槽牙,忽而一个旋身夺过身边侍卫的弓箭,对着远处奋战中的晋军旗手就是一箭。</br> 旗手倒地身亡,紧接着旁侧的晋兵又举起了晋国旗帜,呐喊,“晋国永存!”</br> 谭幽气极,再射!</br> 然而,无论他怎么射击旗手,一个旗手倒地,总有新的旗手接过旗帜……</br> 但人数相差巨大,就算慕军并没有使用高级武器,东皇潇身边的战士仍是越战越少,战到最后,只剩孤独的将领一人。</br> 没有人扛旗,他便一手扛旗一手挥枪。</br> 眼看着少年将领身上的伤以肉眼可见的增多,向暮垂落的手越拽越紧,紧到指甲扣进了肉里,滴出了血。</br> 东皇潇却是战得酣畅淋漓,好似平生第一次如此痛快,大笑,“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br>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br> 那年,被围困在骊州城内的一群青涩少年,也是这般顽强不屈地守卫着骊州城,在叛军的袭击下,喊出了这句话。</br> 向暮原本只是苍白的脸,渐渐变得惨白,一丝血色也无。</br> 犹记得那日敌人的屠戮下,桀骜的少年挡在她身前微笑,“一会儿你躲我后面,要死也是本少爷挡在你前面死。”</br> 他们就是那样,经过骊州城一战,成为了生死莫逆之交。</br> 然而今日,她却要亲手杀了他……</br> 一只温暖的手突然握住她的,将向暮几乎扣进肉里的指甲一根根掰开,向暮扭头,对上了公孙喻担忧的眼。</br> 向暮薄唇轻张,一句话也没说出口。</br> 公孙喻却是眉心一紧,迅速出声,“交给我。”</br> 向暮终于松了口气,仿若瞬间吃了一颗定心丸,下一秒松开公孙喻的手,眼中肃冷无比。</br> 一把夺下旁侧谭幽的弓箭,侧身瞄准了远处正奋力御敌的东皇潇。biqubao.com</br> 这是她第一次拉弓射箭,却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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