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喻久久不见向暮归家,出来寻时,就见向暮无比萧索的身影静静坐在断墙上,宛若雕塑。</br> 他见过她身受重伤奄奄一息的样子,那时她虽命悬一线,却不曾像现在这般失魂落魄……</br> 她本应该是那样、濯濯如星辰般耀眼的人。</br> 公孙喻握着扇子的手微紧,缓步上前,“暮子。”</br> 听到轻唤声向暮穆然回神,转头对公孙喻笑,“还没睡啊,怎么出来了?”</br> 公孙喻爬上断墙与向暮并肩而坐,“找你认领我的扇子。”</br> 向暮这才记起公孙喻扇子的事,忙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扇子,“怎么这么拿着出来了?手上都烫出水泡了。”</br> 公孙喻轻笑,“子喻熬制的烫伤药好,不怕。”</br> 向暮睨了他一眼,在身上摸索匕首之类能割手的东西,公孙喻却是抓起她的手,“我来。”</br> 月光下,本就令人亲近的少年,这一刻的温柔好似暖阳。</br> 向暮有点儿呆,没反应过来少年的用意。</br> 公孙喻骨节分明的手将她葱白一般细腻光滑的手移至唇边。</br> 向暮方才后知后觉,这人莫不是要咬自己的手?!</br> 然,在她犹豫自己怕被咬收回手这种行为到底礼不礼貌之时,少年粉嫩的唇微张,雪白的贝齿半露,下一秒就将她纤细的中指尖含入了嘴里。</br> 指尖霎时传来湿润又温热的触感,这一刻向暮彻底呆了去。</br> 只感觉指尖如蚂蚁轻咬了一下,从少年嘴里出来时,上面挂了一滴血珠。</br> 公孙喻低着头,不敢看向暮,将她手指上的血珠滴到了自己扇子上,喃喃自语,“你本身血气不足,认把扇子而已,用不了那么多血的……”</br> 向暮却还是呆的,因为记起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br> 她没洗手。</br> 手上有细菌啊喂!这,这怎么好意思呢……</br> 然,向暮的反应令公孙喻更加不安。</br> 刚刚,他只是心疼暮子,没想唐突她,他……怎么就亲她手了呢……她……看起来不太高兴吧……</br> 少年又羞又尬,双颊绯红,“我们赶紧回去休息吧。”</br> 向暮连连点头,“对,回去休息。”</br> 二人逃似的从断墙跳下一起跑回屋子,公孙喻此时的心境自不用说,而向暮满脑子想的却是,万一让人拆穿她没洗手真是不太好。</br> 跑回屋后各自又心虚的关了房门。</br> 公孙喻后背抵着门,心口砰砰砰乱跳,脑海里不可抑制的浮现出自己无意间看过的太爷爷书上的内容。</br> 肌肤之亲啊……他他他……怎么就对她做了那事?</br> 正焦躁不安时,门外又传来向暮的敲门声,“子喻……”</br> 公孙喻吓了一跳,门也不开,只仓皇问,“我我……我睡了,什么事?”</br> 向暮在门外愣了一会儿,“哦,就想来关心一下你,婚事没了,你……没事吧?”</br> 公孙喻闻言眸中染笑,“子喻……很开心……”</br> 向暮又懵了,之前她劝他退婚时,他看起来还很决绝的样子,这会儿婚事黄了,他怎么还开心了?</br> “你……很开心?”</br> 公孙喻方才意识到自己失言,咳了咳,“子喻很好,多谢暮子关心。”</br> 向暮这才点了点头,“那我就放心了,回去睡觉了……”</br> “等等。”</br> 向暮又疑惑地望着紧闭的房门,“子喻还有什么事?”</br> 公孙喻低声道,“你今天看起来也心事重重的样子,没事吧……”</br> 向暮想起在断墙看到的关于渣爹和他亲儿子的秘密,笑了笑,“没事,我只是在感叹,这世上当真是……人心难测。”</br> 公孙喻心一紧,是谁,让她失望了么?</br> 听到外面的脚步渐行渐远,公孙喻下定了决心,闭眼大声道,“无论如何,子喻,永远站在暮子这边。”</br> 向暮脚步一顿,嘴角情不自禁扬起。</br> 能和公孙一族成为家人,她真是三生有幸……</br> *</br> 翌日,谷里的众人都忙开了。</br> 离开住了好些年的公孙谷寻找新的家园实在是一件大事,该带的东西要带,该丢的东西则要丢。</br> 其他人自是打包大大小小的物件忙得脚不离地,向暮则是被太爷爷喊着,日日跟一群叔伯们开会。</br> 老太爷安排了几个能说会道的叔伯去游说各国诸侯商贾,这里面主要是忽悠别人投资,能出兵的出兵、能出钱的出钱;其次又安排了腿脚最快消息最灵通的三伯父做接线员,用来与向暮和谷中其他人互通消息。</br> 没定下的便是向暮这一路。</br> 毕竟忽悠谭幽那只小狐狸离开晋国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指不定就暴露了目的和身份遇到危险。</br> 是以,向暮需要最得力的助手。</br> “这一路危险重重,子喻需得带上。”老太爷和蔼可亲的抚摸着胡须,对向暮建议。</br> 向暮蹙眉,“子喻是一名医者……”</br> 没说出的话是,子喻不但是一名医者,还是一位从未出过谷,又善良又单纯又仁慈的医者。</br> 这样的人,将他丢入权谋世界的尔虞我诈中,莫不是有病?</br> 谁知老太爷摆手,“老夫说了,你这一路危险重重。”</br> 看了眼向暮右手的断指,慢吞吞道,“指不定还会缺胳膊少腿,不带名医者时刻救命,你是准备单手单脚的荣登大典吗?”</br> 想到渣爹那连亲生子都坑的歹毒心性,向暮抖了抖,他亲生的儿子得了他邪恶血脉的真传,估摸也不是个好对付的主儿。</br> 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向暮最终点点头,“好,子喻带上。”</br> “你不通武艺,虽然懂点操控玄力之法,但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术法,此行需得带些高手防身。”老太爷分析着,又唤来族里其他四个跟向暮年岁差不多大的少年,其中就有三伯父三伯母之子——公孙恒。</br> “这几个孩子都是我们谷中的佼佼者,带着路上能护你周全。”</br> 二爷听着悄咪咪抹了把汗,这几个少年已经是除了子喻和子陌之外,谷里能找出的所有和向暮年纪差不多的少年了。</br> 自家父亲也不知道是抽了什么风,其他的能人高手不用,尽挑这些涉世未深的孩子们……</br> 向暮看了眼四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摇头,“人多了反而不好,暮子以为,只带一个即可。”</br> 老太爷有些失望,他还准备子喻不行,其他的补上呢……</br> 当下只好介绍公孙恒,“你三伯父之子,虎父无犬子,子恒在谷里文武双全,定能助你。”</br> 向暮询问,“谷中武艺天赋最高之人是谁?”</br> “自然是子祁。”二爷回答。</br> 那孩子虽然只有十三岁,却已打遍谷中无敌手,更可怕的是,若是能得高人指点,子祁的武艺天赋还能持续挖掘。</br> 有些人天生就是为武而生。</br> 向暮当机立断,“那便子祁。”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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