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凌彦来到刑部大牢时，向暮正在昏迷之中。</br> 近日在外面成功将不二等人安置好，苏凌彦才以凌王的身份重回魏宫，为的就是向暮。</br> 但在看到向暮一身鲜血淋漓的静静躺在狱中时，他还是忍不住心口猛地抽疼一下。</br> 这一刻，他有些不敢不去看她。</br> 毕竟向宏邈之死跟自己密不可分，而向暮沦落至此也是自己间接导致的。</br> 为大魏除去草菅人命乱杀无辜的奸佞，他问心无愧，只是那奸佞恰巧是向暮的生父，他愧疚于她。</br> 狱卒给凌王打开了门，苏凌彦屏退左右缓缓上前。</br> 才几日不见，面前的人看起来更加消瘦虚弱了，像个残破的布娃娃，好像他轻轻一碰就会碎了去。</br> 苏凌彦伸出的手都不知道该何处安放……</br> 沉睡的人忽而皱眉、身体轻颤，看起来极为难受的模样，苏凌彦心头一紧上前正要碰她，少年睁开了眼。</br> 眸色煞冷，冰如寒雪。</br> 苏凌彦怔住，向暮眼神缓缓聚焦，认出了眼前的凌王，一副极为病态的模样，竟还能裹着杀气，“不知凌王……来此，所为何事。”</br> 苏凌彦收回了想要去触碰她的手，也一并收了先前的各种复杂情绪，面色变得平静，“来看一眼战利品。”</br> 向暮勾唇，觉得这凌王委实奇怪。</br> 不用想都知道凌王是太子一伙，但莫名总缠了些对自己似有似无的羁绊。</br> 比如除夕之夜两人第一次见面，酒宴上他和澜庭比武故意戏弄于她，后又神奇的赴了她月湖之约，甚至在她知道渣爹被困东宫之时，身为太子党的凌王竟还跑出来阻拦……</br> 他不像太子那样对渣爹和自己的情绪歇斯底里，却反而对她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br> 但管他如何，现下向暮觉得此人可以利用。</br> “托王爷洪福，本世子……现在半活不死。”向暮玩味道，“你可以放心了。”</br> 苏凌彦闻言，手指微不可见蜷缩了一下。</br> 向暮继续虚弱道，“殿下今日，是来替你家皇兄，折磨我的吗？”</br> 苏凌彦沉眸，“不然呢。”</br> 向暮笑，“那就……来吧，总归你们刑部的刑罚也就那么几样，本世子……都体会过了。”</br> 凌王那边的气息莫名变得很沉。</br> 向暮又道，“但是殿下……真的觉得你家皇兄值得你这般卖命吗？”</br> 这句具有挑拨意味的话语若是出自其他人口中，苏凌彦定是还未等对方说完直接就会一刀了结了他。</br> 可现下说这话的人是向暮。</br> 苏凌彦沉默望她，向暮闷咳了一声，“凌王殿下，你有幼时在皇宫的记忆吗？”</br> 苏凌彦眸色微动，向暮知道自己赌对了，记起曾经在渣爹密室看到的那卷记载凌王的资料，继续引导，“先皇后怕你长大之后跟太子争夺皇位，是以在先皇忙于朝政处处算计与你……那般恐怖的记忆，怎么会一点都未曾在脑中留下？”</br> “况且，以你皇兄对皇位的痴迷，他真的会违背自己母后的意愿，暗自私藏你？他为何一早就那么笃定，你长大后不会跟他争夺皇位……”</br> 向暮还想继续说，趁着自己还有力气，想尽办法的让俩兄弟窝里反，他们乱了，她方才能有死里逃生的机会。</br> 奈何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说着说着就没了力气，眼皮越来越沉最后缓缓合上。</br> 苏凌彦见向暮又睡着了，方才上前将她圈入自己怀中，手指挑开了黏在额前的碎发，淡笑道，“这些事，阿凌怎会不知啊……”</br> 这也是为什么，他安顿好了苏遇，便毫不犹豫选择了向暮。</br> 杀了向宏邈，他还了苏遇的养育之恩，未来便不再欠苏遇的了。</br> 那一天，凌王殿下在狱中抱了昏迷的世子一夜，并在离开之时亲手问责了对世子用刑的狱卒。</br> 美曰其名：“世子是要当街问斩的，还没上刑场之前就被你们打死了，怎么，问斩之时，你们代替她去吗？！”</br> 此后两天，再也无人敢对世子用刑。</br> *</br> “锦风。”一身贵气的公子对着李锦施了一礼。</br> 李锦温和地与之谈笑。</br> 他知道，此公子在京城有权有势，并且其父亲就是此次会试的审卷官。</br> 自从当初在定安王府发生那件事情后，李锦便开始有意识的去结交京城里的权贵，但此公子平日甚为高傲，对他皆是不搭不理，今日莫名拉拢自己定是只有一个原因。</br> 那便是会试结果。</br> 自己成绩定然是在三甲之内，而此公子恰巧由自家父亲口中先一步得知了结果，是以对自己态度突然大变。</br> 思及此李锦并未离开，而是耐着性子与此公子游玩谈笑了一阵，并且成功地套到了重要信息。</br> 当晚便给郑远送去了消息，约见了凤澜庭几人。</br> “什么？你是这一次会试的会元？”叶昭不可置信。</br> 会元是指会试结果的第一名，而状元、榜眼、探花，则是要在不久后的殿试中产生。</br> 李锦淡声解释，“事实上锦风只是即将公布结果的第一名。”</br> “那真正的第一名是……”凤澜庭疑惑。</br> “是暮子。”李锦思考着新结交的那位公子说过的话，“据说当时几个审卷的大人看到暮子的卷宗惊为天人，只可惜定安王府出了事，他们便只得将暮子从会元上除名。”</br> 这就算了，甚至将暮子的卷宗移出了这次会考之列，暮子就好似没来参加过会试一般。</br> “那，你过来找我们是为何事？”郑远插话。</br> 李锦沉眸，“锦风需要你们想办法找关系抄一份当初暮子的会试卷宗，并带出来。”</br> 暮子问斩在即，而他送出去的伞还没有消息，现在指望别人救暮子是不行了，他们只得靠自己。</br> *</br> 两日后，向党问斩以及会考放榜同一天到来，大魏可谓是双喜临门。</br> 新皇一脸喜庆，甚至在会考的傍前颁布圣旨恭贺喜中贡生的学子，并亲自出宫，做斩首向党的监考人。</br> 这一日风和日丽，无论怎么看都是极为美好的一天。</br> 但偏生到了要问斩的时辰发生了变故。</br> “报！黑骑军令现世，各地原解甲归田的黑骑军正在聚集，说是要救杜雲献将军遗孤！”</br> “遗孤？谁是遗孤？”被搅了好事的苏遇一脸不悦。</br> 跑来汇报的守卫也是懵懂，“据说，是定安王世子向暮，黑骑军发来密报，说圣上您要是不放人，黑骑军便重新组队、攻占大魏京城……”</br> “放肆！”苏遇怒不可遏，“他黑骑军算什么东西！我大魏都城是他想攻就能攻的么！”</br> “报！八百里加急！”又有护卫飞驰而来跪地禀告，“北上伐辽的赤焰军叛变，发来战报，陛下若是不释放定安王世子，将归降北辽，一同攻占大魏！”</br> “报！”不停地有侍卫十万火急地冲来跪地。</br> “晋王发来信函，说大魏政局不稳，请速速归还皇子及公主并保障两人安危，不然晋国将对大魏动武！”</br> “报！会试榜前动乱……”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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