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锦醒了,又逢天黑,逃脱了抢世子一干人的追赶,少年们停了牛车,只得继续露宿荒野。</br> 其他人有的铺床、有的打水、有的烧火都各自忙开了,此时唯有向暮和柳彻守在李锦的身边。</br> “锦风,好些了么?”柳彻关切的询问。</br> 李锦咳了咳,望见一侧的向暮长睫微敛,没好意思继续看她,低声回道,“多谢大家的照顾,锦风感觉身体无碍……”</br> “你看起来还是有些虚弱的,后背的箭伤没有完全愈合,还是要多休息。”柳彻说着扫了眼向暮,对李锦道,“而且你最应该谢的人不是我们,而是世子,是她不离不弃地将你从炮火中扛了出来。”</br> 李锦没说话,他能感觉到向暮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莫名引得他身体发烫。</br> 脑中始终记得那日坍塌屋子下、灰石滚落中,向暮护在他身边的模样。</br> 生死大难的紧要关头,他的挚友守在他身边不曾弃他不顾,试问这世上能有几人做到这般?</br> “彻去帮他们了,你们俩聊。”柳彻说完起身离开。</br> 待柳彻走远了,向暮才挑眉打破沉默,“怎么?想逃脱欠本世子的恩情,故意不搭理本世子?”</br> 李锦沉吟片刻,“暮子,谢谢。”</br> 向暮戏谑道,“本世子要的是你的谢谢么?”</br> 她要他发誓,不许嘎她,或是两人关系更进一步,义结金兰也可以,总之谢谢是个占尽便宜对自己而言丝毫没有好处的话语。</br> 李锦垂下的手指微不可见颤了颤。</br> 他当然知道向暮要什么,那日西亭向暮醉酒时的话时时萦绕在他脑中。他深知自己是个无比正常的男人,万不可能会对一个男人产生那种感情。</br> 但是,这一次在凤英寨经历了差点失去挚友、又被挚友不顾生死以身相救后,李锦的内心开始动摇了。</br> 这世上,大约是不会有一个女子,能让他有那种呆在向暮身边时的自在感和安全感,更不会有女子让他如此牵肠挂肚……</br> 就算没有那种感情,如果能和挚友一直在一起,哪怕一辈子不娶妻生子,人生大约也不会孤单遗憾。</br> “暮子,那晚你说的事……还当真吗?”李锦侧头认真地看着向暮。</br> 向暮有点儿懵,“那晚?哪晚?”</br> 李锦咳了咳,轻声提醒,“骊州书院欢送夜,西亭那晚。”</br> 向暮仔细想了想,混沌的大脑中略微有那么丢丢的映像,那晚在西亭,她好像是要拉李锦义结金兰来着。</br> 思及此,向暮心中大喜!难不成李锦要跟自己结拜做亲人了?!</br> 刚要回话,身侧一个悲痛的哭声传来,打断了两人。</br> “不行……我实在是太难过了。”周文柏哭得满脸是泪,但是大家这会儿都在忙,没有人搭理他,他只好跑来找闲着聊天的向暮和李锦寻求安慰。</br> 看到周文柏,李锦略有些诧异,“文柏兄,你怎会也在此?”</br> “我跟你们一起上京赶考。”周文柏回答。</br> “我以为,你会留在寨子里跟大当家和和美美过日子。”李锦尴尬的笑了笑。</br> 一提到李莱茵,周文柏的眼泪彻底收不住了,“负心汉!李莱茵她就是个负心汉!呜呜呜……”</br> 向暮面色不耐,李锦虽然也想赶走这个电灯泡跟向暮单独聊聊,但看着此人哭得如此伤心又实在不忍,安慰了一句,“你们之间可能有误会,文柏兄就不要难过了。”</br> 周文柏抹了把泪,义愤填膺,“误会?我们之间能有什么误会?还不是我周文柏被那李莱茵强了,吃干抹净就他妈翻脸不认账!赶我去科举,还要我赡养山寨里一千零一个汉子……呜呜呜……这叫什么事儿……”</br> 其实周文柏最担心的是,自己上京赶考了,李莱茵会不会被那一千零一个汉子挖了墙角。</br> 毕竟人数太多啊,一千零一个他周文柏就算魅力无边,也不好防。</br> 何况两人现在还赶了把潮流玩起了异地恋……</br> “吃……干抹净?”李锦面色僵硬。</br> 周文柏拉着李锦的手,“对!就是吃干抹净了就将我弃之如履,你可千万要记住啊!”</br> “这感情之事切不可操之过急,太轻易得到的往往都不会珍惜,要想不落我这样的下场,定要好好稳住,张弛有度,让她求之不得欲罢不能,方才能够长久……”</br> 话还没说完,被一侧早已等得不耐烦的向暮打断,“文柏兄你有完没完啊?没看见我们正等着说话吗?”</br> 周文柏一怔,这么些天相处下来他早就知道了向暮几人的真实身份。</br> 这会儿见世子爷面露不悦之色,自然也不敢继续打扰惹恼了世子,只好拱了拱手告别,蹲一边继续哭去。</br> 向暮这才转向李锦,正色道,“西亭那晚的事本世子自然是当真的,如果锦风你想通了愿意跟本世子……”</br> 结拜两个字又没说出来,心情再次发生转变的李锦忙仓促打断,“锦风还没想好!”</br> 向暮一噎,“你……还要想?”</br> 李锦点了点头,“这是人生大事,锦风需要时间好好想想。”</br> 心里面却被周文柏那一句,太容易得到的东西人往往不会珍惜占据了脑海……</br> 向暮只好无比郁闷地离开。</br> *</br> 天气越来越凉,夜晚少年们挤在一起围着火堆睡觉。</br> 柳彻和李川肴则是坐在火堆前翻看着书,主动给大家守夜。</br> 向暮缩在被子里,望着专心致志读书的两人,“其实守夜一个人就够了。”</br> 柳彻和李川肴互相望了望,两人都不愿意去睡觉。</br> 李川肴道,“举人是当初我爹发动关系弄的,川肴明白,川肴本身实力不如你们,所以想在会试中进士就必须加倍用功。”</br> 薛小安无语,“川肴啊,这可不像你。”</br> 以前的李川肴明明是跟自己一样的纨绔子。</br> 柳彻也并不想睡觉,对躺着的几人道,“大魏乡试会试三年才一次,彻若是这一次不中,则还需再等三年,我家那种情况,彻实在等不起……”</br> “诸位还是快睡吧。”</br> 话说到这个份上,其他少年们也不再劝,纷纷盖了被子睡觉去。</br> 向暮却是心中五味杂陈。</br> 这一次会试按书中情节走向来看,柳彻和李川肴最后都落榜了。</br> 而他们两人因为种种原因,现在是这伙人里面最努力的,到时候不知道能不能接受这个结果……</br> 正思索间,向暮耳边传来公子彦低沉的声音,“一摸床就能睡得跟死猪一样的世子爷,今天竟然失眠了?”</br> 向暮小声骂,“你才睡得像死猪,本世子至少睡着了还会翻来覆去的运动,你呢?一动不动才是真死猪。”</br> 苏凌彦在被子里闷声笑,“你睡相不好你还很骄傲?”</br> 向暮还想骂,苏凌彦长臂横了过来,搂着她的腰,慵懒道,“困了,快睡吧。”</br> 因为向暮睡品不好的关系,所以只要是露宿荒野都无人愿意挨着向暮睡,向暮总是被众人嫌弃地丢在通铺的最外围,睡在公子彦旁边。</br> 原本向暮还想骂骂公子彦,一个大男人的睡觉越来越粘人,不是搂着就是抱着实在不雅。</br> 然,向暮往外延摞了摞才发现,自己外侧的被子不太够翘起了一条缝隙,冷风正呼呼往里灌,而苏凌彦横在那里的手臂,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正巧就将那条缝给挡住了……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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