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时，向暮一行的队伍未能进入村庄或是乡镇，是以只能在野外露营。</br> 几个少年围着篝火吃了干粮，然后就各自忙开了。</br> 有的将棉被往车外面抱，有的开始在落叶上铺床，而李锦则领了帮众人去河边打水的任务。</br> 几壶水灌好正往营地走，半路竟碰上了守了良久的向暮。</br> 夜色下，少年的眼睛亮晶晶，“锦风，怎么今日都不跟我说话？”</br> 李锦心跳加速了几拍，微笑，“锦风担心会试，所以一直在看书，倒是冷落暮子了。”</br> 话虽这么说，但其实他心里更真实的声音是，自从被向暮表白，他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br> 首先，李锦可以肯定，自己是个正常男人，不可能喜欢男人。</br> 可向暮却不是别人，她是他最好的朋友，他不想失去她也害怕失去她。</br> 所以这个问题实在是太棘手了。</br> 要怎么样才能维持两人正常的关系，而不伤害到暮子？</br> 向暮倒是没想那么多，听李锦只是因为担心会试而不理自己放心不少。</br> 上前拉着李锦的手，“走，本世子陪你一起去看书！”</br> 那被世子殿下拉到的手霎时仿佛被火烧一般，令李锦浑身一哆嗦，他仓皇地一把将手抽开，结巴道，“不……不用了，锦风想睡觉了。”</br> 说完便向营地跑去。</br> 向暮一脸郁闷地回到营地时，同伴们已经围着篝火将床铺好了。</br> 看到向暮郑远首先招手，拍了拍自己一侧，“暮子哥哥，睡这……”</br> 话还没说完，瞥见一侧苏凌彦盯着自己的目光，郑远又悄无声息地将话咽了回去。</br> 苏凌彦拍了拍自己旁侧，“暮子，过来。”</br> 然而向暮哪儿也没去，跑到李锦旁边，让柳彻往边上挪了挪，“我睡这儿。”</br> 李锦原本还闭着眼佯装睡觉，闻言脸色一红，一把从床上跳了起来，“你们睡吧，锦风去给你们守夜……”</br> 荒郊野外睡觉，没人守夜肯定是不行的，何况秋意渐浓天气转凉，篝火需要有人一直往里面加柴。</br> 原本定下的守夜人公孙陌一听，乐了，打着哈欠来到李锦原先的位置，“挺好，那子陌就却之不恭了。”</br> 向暮冷了脸，一言不发地在公孙陌旁侧睡下。</br> 苏凌彦也憋了一肚子气躺下睡觉。</br> 小样儿，一会儿你自会过来！</br> 果然，半夜三更听到公孙陌和柳彻一声惨叫，紧接着，两人有气无力地扛着睡得跟猪一样的向暮丢到睡在最外沿的苏凌彦身边。</br> “子彦兄，还是你跟这货睡吧……”</br> 各怀心事的一夜就这么过去，翌日众人收拾了行囊继续启程。</br> 又是一整个白天的劳苦奔波，少年们都觉得疲惫不堪。</br> 傍晚时分见官道前方有个小县城——凤县，皆兴奋不已。</br> 可以睡客栈了！可以吃美食了！</br> 少年们加快了赶往凤县的速度。</br> 然而到了凤县门口，却出人意料的被堵住了。</br> 进城的入口人挤人，外延停了二十来辆马车，大多都是自全国各地而来、路过凤县赶往京城参加会试的考生。</br> “怎么了？车不动了？”向暮掀开车帘。</br> 车夫回过头对车厢里的学子解释，“大家都排着队进凤县歇脚，但是前面很多百姓堵住了路，我们进去不得，只能先等。”</br> 向暮好奇，“前面出什么事了，本世子去看看。”</br> 公孙陌、苏凌彦一同下了马车，“我们一起去看热闹。”</br> 几人走得离人群近了才知道，被凤县百姓包围的是一辆外面镶嵌花饰的马车，包围的凤县百姓哦不……确切来说，是凤县的姑娘们，正宛如现代狂热的追星族一般，在疯狂呐喊。</br> “文柏！文柏！文柏！”</br> “文柏公子，作首诗来听听！”</br> “文柏公子！我们好仰慕您！”</br> 探明白了情况，向暮几人面面相觑。</br> 公孙陌扇着折扇淡淡道，“周文柏，昆州解元，十八岁一首《将敬酒》闻名于天下，再加上传言其人面如美玉貌比潘安，是以受到大魏诸多未出阁姑娘们的追捧。”</br> 向暮懂了，就是古代版的爱豆。</br> 只是……《将敬酒》是李白的诗……</br> 几人正好奇，那周文柏到底如何貌比潘安之时，马车里面竟响起了琴声。</br> 紧接着是一道清朗的声音随着琴声而来：</br>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br> 随着马车里的声音传出，包围着马车的女子们跟疯了一般的尖叫。</br> 这明晃晃的盗版让向暮听得无语。</br> 旁侧的公孙陌碰了碰她，低声道，“没你朗得好听。”</br> 与此同时，候在入城门口其他马车上的人不耐烦地下来催促：</br> “谁他妈在前面挡路啊！能不能摞一摞？”</br> “这天都要黑了！要堵到什么时候去！”</br> 然而，周文柏这边却依然热闹喧哗，在姑娘们又一阵尖叫声中，车帘终于动了动，里面一个穿得跟花孔雀一般的男子走了出来，站在了马车外沿。</br> 长袖挥洒，声情并茂的继续朗道，“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br> 向暮注意到，这位叫做周文柏的花孔雀确实颇有姿色。</br> 但是很大程度上，是靠打扮来的。</br> 比如，他衣着比一般男子更靓丽华贵，脸……</br> 嗯，脸上估摸抹了三斤粉，眉毛、眼睛都有用炭笔画过的痕迹。</br> 说白了，这个男人不像自己与李锦、苏凌彦等人这般天然，他出门是有精心化妆的。</br> 花孔雀周文柏在女子们的欢呼中继续翩翩起舞。</br>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br> 说着，周文柏广绣一挥，霎时向痴迷他的姑娘们撒下一大把花瓣，姑娘们彻底陷入疯狂。</br> “文柏公子！我们倾慕您！”</br> “文柏公子，你一定要中状元郎回来呀！”</br> “文柏公子！文柏公子！”</br> 周文柏则一脸享受地对着众人挥手。</br> 然，在气氛渐入佳境之时，突然一块石头凌空飞来，精准地砸到周文柏脑袋上。</br> 周文柏就这样，在一群倾慕者的注视下两眼一翻倒地昏迷。</br> 周文柏的同伴们则一阵慌乱，“谁他妈大白天的乱丢石头！”</br> 再然后，几个普通打扮的人推着周文博的同伴们，将周文柏及周文柏的马车挪到一边，丢弃。</br> 被堵住的路这才得以疏通。</br> “想不到，凤县还有这般侠士。”公孙陌感叹。</br> 苏凌彦和向暮却是盯着那几个疏通道路的人沉思。</br> 另一边。</br> 将周文柏敲晕丢弃后的几人回了马车，来到许星熠面前复命。</br> “公子，我们可以进城了。”</br> 看了眼在车内沉睡的伍月，几人又关切道，“小舞姑娘还是没有记起过去吗？”</br> 许星熠摇了摇头，丢下手中的拨浪鼓和木人玩具，心烦意乱地望着窗外，“急不来。”</br> 忽然，隔壁马车的窗帘被风吹起，马车里向暮的脸映入眼帘。</br> 许星熠眸色微沉，喃喃自语，“世子……”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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