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校的声音不大,但却让张维贤心生惊意,提督京营戎政,这是何等重要的差事,新君竟有此等打算?!</br> 张维贤坐不住了,径直从锦凳上起身,朝着朱由校行跪拜之礼,“陛下所言提督京营戎政之职,臣已老迈,恐无法担此重担,况泰宁侯赴任以来并无差错,倘若……”</br> 看来是猜到什么了。</br> 朱由校的神情看不出喜悲,看着跪地的张维贤,事实上所谓的提督京营戎政,唤作总督、总理京营戎政也行,不同时期下叫法不同,但都属京营名义上的统领者。</br> 这一职务倘若放在明初时期,绝对是非常显赫的要职,非天子信赖之重臣不可得。</br> 但是从土木堡之变发生后,大明勋贵群体遭受到重创后,折损大批精锐之师,很多事情就变了味道,除了五军都督府掌控的权力,大明勋贵群体于各处军权也都丢了,其中就包括戍守京畿的京营实权。</br> 大明的文官群体,不允许其他成分的群体,可以在朝堂对他们形成威胁和制约,所以下了很多功夫。</br> 诸如戍守京畿的京营,名义统领者是提督京营戎政,实际统领者却是协理京营戎政,一般由兵部尚书兼任,当然也会被朝中重臣兼领,也称之为戎政尚书。</br> 比如现在的协理京营戎政,就是刑部尚书黄克瓒兼领。</br> 戍守京畿一带的京营,广义上是三大营,即神枢、神机、五军三营,不过从狭义上来论的话,亲军上直二十六卫亦隶属于该范畴下。</br> 面对大明历朝传承出现卫所逐步崩溃的既定事实,以及政治方面的层层加码,使得现阶段的京营范畴,真正听命于天子的就是锦衣卫和御马监四卫营,这也是朱由校为何启用魏忠贤,出任御马监掌印太监的重要原因。</br> 想要和大明文官群体掰腕子、玩手段,就必须要先弄清楚现实,别管眼前的外朝有这个党、那个派,不过在某些事情上,一旦触碰到所有人的利益,出现政治妥协也不是不可能的。</br> 眼下唯一对朱由校有利的,就是东林党和齐楚浙党等派间的政治矛盾,已经到了无法调停的程度。</br> 万历朝时期的几次京察大计,搞的双方都红了眼。</br> 综合上述种种考虑,朱由校想让张维贤提督京营戎政,一个是想转移部分注意,一个是想整饬京营。</br> 泰宁侯陈良弼的政治底蕴,终究是比不过英国公张维贤!</br> 在大明勋贵群体里面,侯爵一抓一把,不过国公就那么几位,而既能拥有政治底蕴,又能让朱由校相对放心的,独英国公张维贤一人。</br> 用成国公朱纯臣?</br> 用定国公徐希皋?</br> 除非朱由校脑袋叫驴踢了。</br> 大明传承两百余载,内部已生腐败堕落,更形成一批既得利益集团,文官群体中有坏人,勋贵群体里同样也有。</br> “英国公就这么不愿帮朕分忧吗?”</br> 久久不语的朱由校,从龙椅上起身,朝跪地叩首的张维贤走去,讲出的一句话,让张维贤直接心惊肉跳起来。</br> 这话太狠了。</br> 即便城府极深的张维贤,一时都不知该说些什么。</br> “老臣死罪!”</br> 余光瞧见新君走来,张维贤忙开口道:“老臣绝无此等意思,老臣……”</br> “卿家无需这般。”</br> 朱由校停下脚步,弯腰去搀张维贤,低头之际,朱由校声音很低的说了句话,却让张维贤愣住。</br> “徐家之殊荣,张家能得否?”</br> 不明情况的王安,见张维贤神情有些不自然,眉头不由微蹙,适才朱由校说的话,王安没有听到。</br> 但张维贤的变化,王安却瞧见了。</br> “卿家,朕今日会颁一道中旨,擢卿家提督京营戎政,授中军都督府左都督,会同协理京营戎政的黄卿,着手整饬京营,为朝分忧和减负,同时,朕会命御马监所派京营诸太监暂撤回内廷,三个月后,朕要巡察京营,愿不愿奉旨行事,到时就看卿家之意了,朕绝不强求,卿家先退下吧。”</br> 朱由校说的话,在张维贤耳畔不停环绕,以至张维贤离开东暖阁,快走到乾清门时,内心都有些惊意。</br> 而让张维贤这样的,不是朱由校要颁中旨,而是朱由校讲的那句话,徐家之殊荣,张家能得否?</br> 徐家什么殊荣?</br> 一门两国公啊!</br> 朱由校的政治暗示再明显不过。</br> 只要你张维贤愿意听朕的话,愿意为朕分忧,似徐家的这等虚荣,朕在合适的时候,也能敕封到你张家身上!</br> ‘陛下,您到底想做什么?’</br> 行至乾清门时,张维贤停下脚步,神情复杂的转过身,望向那座乾清宫,他愈发看不透这位天子了……</br> 彼时的东暖阁。</br> “皇爷,对外颁中旨一事,是否要再考虑下?”</br> 王安拱手作揖,向朱由校规谏道:“此事涉及到的还是提督京营戎政之事,此事不经内阁、兵部等有司商榷,就让英国公就任此职的话,恐在朝野间会议论纷纷,何况御马监谴至京营的……”</br> “王大伴,你在教朕做事吗?”</br> 朱由校坐在龙椅上,看向王安,语气淡漠的说道。</br> “老奴不敢!”</br> 王安扑通就跪在地上,“老奴是觉得此事关系重大,倘若内廷颁布这道中旨,遭到外朝的反对,那就有损皇爷天威,更何况皇爷还要……”</br> “够了!”</br> 朱由校拍案怒起,朝王安猛踹一脚,“难道你现在假借规谏之名,实则不想将这道中旨颁布,就不是有损朕的天威吗?”</br> “老奴死罪!”</br> 被踹翻在地的王安,脑袋蒙蒙的,但听到朱由校所言,心下大骇,慌张的爬起跪地道。</br> 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br> 朱由校真被王安的行为气笑了,总是喜欢这样的自以为是,一個太监,就算领司礼监秉笔太监,提督东缉事厂,什么该插手,什么不该插手,这等简单道理都闹不明白?</br> 朱由校当然知道王安明白,但过去的荒唐事出现的多了,以至于王安觉得他讲的话,就是忠君行为。</br> 但这不是朱由校想要的。</br> 王安死期迈向倒计时了。</br> 连颁布一道中旨,就有这等呱噪声音,朱由校要是继续留着王安在身边,随着时间的推移,朱由校做的事情越多,让外朝的一些大臣知晓,天知道会闹出何等事情来!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https://www.biqubao7.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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