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br> 一处幽暗密室内。</br> 这个空间，只有墙壁上镶嵌的一枚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散发着微光。</br> 光亮不强，仅仅只能覆盖密室中央的石桌区域。</br> 周围都是一片黑暗。</br> 孔艽、上官雨舟、方建兴三人围坐于狭长的石桌边上。</br> 神情肃穆的看着那隐藏在光线不能照射得黑暗里，那身着黑衣，连面部都被施加了某种道术的斗笠人。</br> 后者只露出一双鹰隼般的眼睛，将三枚玉简摆放在面前的石桌上。</br> 同时斗笠下传出他那听不出男女的嗓音：</br> “这里面记录了淬金门那三个天才弟子的详细情报。”</br> “这是掌门的意思，你们仔细看看，知己知彼。”</br> 孔艽眼睛在那斗笠人身形上略作停留，眼里有些许思索之色。</br> 半个小时前他还在灵泉洞府中修炼，就被这人找到，拉来了这处密室中。</br> 上官雨舟和方建兴的情况与此类似。</br> 对于此人的身份，孔艽也有大概猜测。</br> “要么就是门派里专门干脏活儿的，要么就是某个暗桩。总之见不得光。”</br> 两个推测中，孔艽更偏向于后者，毕竟只有暗桩才会拿到淬金门的第一手情报。</br> 上官雨舟和方建兴则没有那么多顾虑，听完黑衣人的话后，第一时间就拿起了玉简。</br> 孔艽反而是最后看玉简情报的。</br> 玉简中记录的第一人：</br> 史元宵，十八岁，养轮六境。</br> 已吸纳人品天地之精，精铁之精。</br> 逐风剑已修至大成，鲜有败绩，为淬金门年轻一代剑道第一人。</br> 费雨燕，十七岁，养轮六境。</br> 已吸纳人品天地之精，风羽残息。</br> 极擅长风性道术，曾击败过养轮七境修士。</br> 袁笑，年龄十七。</br> 戴有一枚压制气息的玉簪。</br> 实力未知。</br> 于淬金门中名声不显。</br> 应是淬金门雪藏多年的仙苗，天资超群。</br> 史元宵、费雨燕亦是曾败在过他手里，因而对他言听计从。</br> 史元宵就是那个高瘦少年，孔艽看见他出过手，算是很强了。</br> 只不过这淬金门年轻一代剑道第一的名头，和上官雨舟比起来就差了点，仅能在后者手里撑过一盏茶时间。</br> 至于那精铁之精，排在人品天地之精五百多名开外了。</br> 如此水平，在孔艽眼里也有些不够看。</br> 当然，那日点到为止，底牌未出，也不能太过小觑。</br> 费雨燕，击败过养轮七境修士，也有亮眼之处。她吸收的风羽残息，在人品之精中排三百多名开外，算是比较靠前，可以稍作关注。</br> “至于这袁笑！”孔艽眯着眼睛看着他的情报。</br> 仙苗的定义，在各个门派都是非常严格的。</br> 起码也得是通了五窍的人。</br> 整个苍梧派，能被称作仙苗的，在孔艽看来只有皇甫五芹一人。</br> 袁笑能在入门时就被淬金门雪藏，这时候才拉出来，决然不会简单。</br> 孔艽甚至隐隐觉得，这个袁笑，比窦萧还要难缠。</br> “只要不碰到这家伙，其余两人都能收拾。”孔艽暗暗有了算计。</br> 同时耳边响起斗笠人的话语。</br> “掌门说了，这袁笑乃是仙苗，修为怕是在养轮七境。天地之精也不会差。”</br> “若是让方建兴碰到，这次比斗，我们苍梧派就赢定了。”</br> “若是不巧被孔艽和上官雨舟两位碰到，这次比斗就有了悬念。”</br> “这情报你们留着研究吧。三日后，武斗场上见分晓。”</br> 话音未落，斗笠人已经消失了这处空间。</br> 只留下孔艽三人，彼此对视着，都从另外两人的眼中看到了些许凝重。</br> 斗笠人的意思很明显，让方建兴遇到袁笑，就是以己方弱子，怼掉对面一颗强子。</br> 其他两场比试也就没有了悬念，可见皇甫英对孔艽和上官雨舟的信任，认为两人只要不碰到袁笑，都是必胜局面。</br> 但如果是孔艽和上官雨舟碰到袁笑，那便是强强碰撞，胜负难料了。</br> 红发少年方建兴听闻斗笠人方才那翻话，不仅没有沮丧，反而一脸认真的重复道：“两位，这次比斗还是得靠你们了。”</br> 孔艽和上官雨舟出手当日，方建兴也是在场的。</br> 因而无论是对上官雨舟也好，孔艽也罢，他都是心服口服的。</br> “切不可妄自菲薄，若是让我和上官师兄碰到了那袁笑，你的胜负就尤其关键了。”</br> 孔艽深深看了一眼方建兴，正色道：“宗门对这次比斗尤其慎重，怕是背后关系到了宗门的利益。我们得到了宗门这么多的庇佑和栽培，可不能辜负了。不拼尽全力，怎么敢说自己就败了。”</br> “孔艽师弟教训得是。”方建兴狠狠一咬牙，肃穆应道：“拼出这条命，也要赢。”</br> 他刚得小破镜丹，本就对宗门感激涕零。</br> 自身也是刚正的性子，不然也不会在淬金门三人挑衅时出手对敌了。</br> “上官师兄，可有话说。”孔艽看向上官雨舟。</br> 后者只是咧嘴一笑。</br> “仙苗嘛，又不是仙人，不知道我这剑，砍不砍得动。”</br> 可见上官雨舟还是很期待和袁笑的争锋的。</br> 既然出战名单已经确定。</br> 那么出战三人的名字，也就没有再藏着掖着的必要。</br> 在施金池将三人出战名单交付到苗江手里的第二天。</br> 也就是孔艽三人即将和淬金门三名天才，在斗武场约定三日后比试的第一天。</br> 孔艽、上官雨舟、方建兴三人将代表苍梧派出战，迎战淬金门三个天才的消息不胫而走。</br> 上官雨舟、方建兴两人在年轻一代颇有名气，其中属上官最盛。</br> 他们的出战，几乎没有出乎外门弟子们的预料。</br> 只有孔艽这个名字，传递到外门时，引起了轩然大波。</br> “孔艽是谁？”</br> 这是大部分人的疑惑。</br> 孔艽在战场上箭杀数十名血衣盟弟子的战绩，也就在小范围传播开过。</br> 还有就是那日亲眼见到过孔艽出手阻拦袁笑的那批弟子，知道孔艽的存在。</br> 但那点名气，在偌大的外门，并不算什么。</br> 代表苍梧派迎战淬金门，那可是两派之间的大事。</br> 甚至连外门第一梯队的弟子都很关注。</br> 那么孔艽是否有资格代表苍梧派出战，这个话题，在外门广受争议。</br> “这一战可是关系到我们苍梧派的颜面，要输了，这孔艽怕是要被骂到门都不敢出。”</br> “咱们苍梧派是没人了吗？派个上官雨舟的跟班去迎战淬金门？”</br> 不少人对孔艽的印象还停留在，他是上官雨舟的好友上，因而有此讥讽。</br> “唉，这一战还得看上官师弟了。只是三战两胜，另外两场，可怎么办。”</br> 各种质疑声传遍外门。</br> 这时候，一名叫周婷语的外门弟子，突然从炼丹阁跳了出来，在路上要是听到人骂孔艽，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娇斥。</br> “孔艽师兄天赋不在上官师兄之下，你们这群有眼无珠的家伙。你们知道霜月坛之劫，唯一一个经历了整场劫难，还从韩冬手里逃出来的人是谁吗？”</br> “是孔艽师兄！”</br> 霜月坛之劫，那可是半年前震动整个苍梧派的，乃至于芜东数个门派的大事件。</br> 再次被挑起，顿时引发无数人关注。</br> 韩冬是谁，那可是杀了苏云溪的狠人，如今执法堂悬赏令上排第三，潜龙榜上三十七，有伏魂剑的凶名。</br> 能从他手里逃生，决然不是易事。</br> 不少人怀疑周婷语的话是真是假。</br> 这时候炼丹阁的周尚香长老又走了出来，淡淡的表示，自己侄女没有妄言。</br> 周尚香是谁？炼丹阁的二把手，执炉长老，在苍梧派位高权重。</br> 她一句话直接就将这个消息做实了。</br> 不少人适才信服。</br> “如果这事是真的，孔艽还真的足以胜任这次比斗。”</br> 因此大家对孔艽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家伙，开始关注起来。</br> 同时，外门第二梯队，又有一个叫谢广安的胖子走了出来。</br> 以项上人头担保，孔艽在历练战场上曾经与养轮七境的血衣盟高手正面争锋过。</br> 他当时和孔艽一起执行护送村民的任务，因而亲眼目睹了孔艽与那养轮七境交战的全过程，未落下风。</br> 以养轮中期实力，激战养轮后期，这战绩，苍梧派外门找不出除上官雨舟以外的第三个人了吧？</br> 如果霜月坛的信息，让大家觉得孔艽能够胜任。</br> 谢广安的话，这让这种信任又拔高了到了一个新的高度。</br> “哈哈，这么说来，咱们苍梧派赢面颇大！”</br> “我就说嘛，掌门可是英主，怎么可能随便派一个弟子就出战，我看好孔艽师弟。”</br> “下注！下注！我赌一百灵晶，押孔艽师弟这次的胜场。”</br> ……</br> 周婷语和谢广安在这种时候走出来为孔艽助威，背后自然是有人推波助澜的。</br> 至于那个背后的推手，也就不言而喻了。</br> 战前最忌人心不稳，既然决定要打，就要打得轰轰烈烈。</br> 什么时候该藏锋，什么时候该露獠牙，其中都有门道。</br> 当然，外门里也有一些嗅觉敏锐的人，从这接连放出的消息中闻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br> “把这场比斗，声势搞得这么浩大，决然不是简单的切磋了，背后肯定有宗门的利益瓜葛。”</br> 冯安坐在自家庭院的摇椅内，看着山上引下的泉水，满脸的愁容。</br> “孔艽师弟怕是被掌门当做棋子给祭出来了，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br> 竹林小筑。</br> 水竹生沏了一壶清茶，递到花间面前，淡笑着道：“花间师姐，赌一赌？”</br> “怎么个赌法？”花间那满是成熟韵味的嘴角嫣然一笑，对于水竹生的提议，颇有兴趣。</br> “赌这场比试，我派和淬金门谁会赢。”</br> “你押哪一方？”花间看着面前温文尔雅的男子，眼神有些水波流转。</br> “自然是我们门派了。”</br> “狡猾！”花间嗔怪的吐了一口香气。</br> “哈哈哈！”水竹生哈哈一笑，拿起清茶抿了一口，目光望向外界的竹林，逐渐悠远。</br> “泱泱芜东，数我苍梧派，最有鼎盛之势。后一百年，苍梧派可为芜东第一大派！”</br> 灵泉洞府。</br> 孔艽拿着丹方研究得津津有味，丝毫没有被外界的喧嚣影响。</br> 洞府内灵泉依旧，浓郁的灵气令得他心旷神怡，头脑一片清明。</br> 上官雨舟这两天也出奇的没有到处跑，就坐在灵泉打坐，养精蓄锐，为即将到来的战斗做准备。</br> “孔师弟，你出名了。”上官雨舟看着对外界充耳不闻的孔艽，有心试探道：“藏了这么久，还是被掌门给推出去了。”</br> 上官雨舟不傻，早就察觉到了霜月坛之劫的消息被隐瞒下去的事情不简单。</br> 又有那次河西进亲自出面为他们论功行赏，且不惊动旁人。</br> 背后，肯定是掌门在保护他。</br> 保了这么久，终究还是被丢了出去。</br> “我就是掌门的暗子，藏我是为了用我，该我出力的时候，他可不会顾忌我的感受。”孔艽头也不抬的回应着上官雨舟，在皇甫五芹来见自己的时候，他就明白，这次自己藏不住了。</br> 因而对面外界的传言，并没有太多诧异。</br> “当名人有什么感觉？”上官雨舟突然升起揶揄表情。</br> 孔艽这才把丹方放下，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满脸愁容。</br> “以后出门小心点。”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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