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盛唐挽歌 > 第70章 人小事大麻烦多
    北朝诗人温子升在《凉州乐歌》中写道:“远游武威郡,遥望姑臧城,车马相交错,歌吹日纵横。”</br>  唐代,武威郡就是凉州,而姑臧城就是凉州城,又叫武威城。</br>  这里是西北响当当的国际大都会!</br>  如果说长安城四四方方,坊市独立如同棋局;那么凉州城,就好像一只张开翅膀的凤凰一般!此时的凉州城南北长、东西短,南城有东、西苑城,形似有头尾两翅的鸟城。</br>  凉州城不是一座城,而是七座!</br>  对此岑参赋诗曰:“弯弯月出挂城头,城头月出照凉州。凉州七城十万家,胡人半解弹琵琶。”</br>  这个年代的凉州城长11里,宽3里,有1个中心城和6个围绕其间的副城,人口总计数十万!乃是除了长安以外的西北第一雄城!</br>  这种格局不是一两年形成的,它的时间跨度,甚至要以百年来计算。</br>  凉州城成为都城之后,先后有5个以“凉”为名的地方政权统辖凉州,政治发展的升级促使城池得到了进一步的营造,比州城多了很多功能空间,足以体现作为皇城的本质内涵。</br>  也就是说,现在凉州城的格局,是没有都城名号的都城!</br>  完美诠释了什么叫低调奢华有内涵。</br>  自大唐开国以来,到凉州公干,一直都是中枢官员的美差。这里山高皇帝远掣肘少不说,还有坚固的凉州城为屏障,雄健的赤水军为掩护,来自西域的商品量大管饱,更有胡姬胡乐葡萄酒一类令人欲罢不能的西域“特产”。</br>  但此时此刻,河西节度使崔希逸,却是在节度府的书房里眉头不展。</br>  为一些乱七八糟的杂事烦扰。</br>  作为一个老官僚,他心里很清楚,其实朝廷的政务,有时候并不是很麻烦,因为大家都习惯了。</br>  比如说应对吐蕃。</br>  没错,吐蕃是不好对付,可问题是,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大唐边镇,已经形成了河西与陇右两个节度府对吐蕃的机动防御区,并配置了将近十五万骁勇善战的常备军!</br>  这还不算动用朝廷的“秋防令”,可以再从河西本地粟特杂胡聚居区里面征发几万人。</br>  如果还不够,那也可以从朔方借调精兵。</br>  这便是大唐“秋防令”的威力,吐蕃来四十万人,唐军就可以加码到四十万,一直加到吐蕃加不动为止。</br>  所以这类看似庞然大物一般的麻烦事,其实只要按照朝廷规则小心翼翼的应对就可以,不是多大的事情。</br>  然而,作为地方官员,最害怕的事情,便是长安中枢“空降”一些奇奇怪怪的人物过来。</br>  这些人能力小、脾气大、背景深、屁事多。走到哪里就把哪里弄得鸡飞狗跳。</br>  偏偏人微言轻的地方官吏还不能把他们怎么样!</br>  现在,朝廷的诏书就摆在崔希逸面前,弄得他哭笑不得。一个八九岁孩子,补了个州府参军的职务,来这里“公干”,圣人都亲自开口说要对其“好好照拂”,简直岂有此理!</br>  州府参军这个职务很特别,因为这里的州府,可不是一般州郡的府城,而是特指那些超过普通府城规模的“巨城”!只有这种规模的建制,才配得上州府参军这个闲散官职。</br>  比如说扬州府(扬州城),益州府(成都),洛阳府(洛阳城)……当然也包括凉州府(武威城)。</br>  这个官职虽然实际上啥用也不顶,但在“理论上”,它又是什么事都能插一脚的。</br>  包括弹劾节度使!</br>  更让崔希逸觉得为难的是,此人的父亲乃是近年来声名鹊起的幽州节度使方有德,其未来岳父王忠嗣,乃是新任的赤水军使!</br>  为了保护好这个女婿,王忠嗣居然假公济私的派了一队五十人的赤水军精兵,由他的一个同乡带领,脱下军装换上常服,不参与军务,就是陪着这位衙内玩!</br>  目的只是为了保护好他!</br>  崔希逸像是打哈欠时嘴巴里飞进去一只苍蝇,感觉恶心到不行,却又一点办法也没有。</br>  这毛孩子来头太大了!</br>  在大唐官场,做什么事情,是要讲关系的!没有关系网,你就行使不出对应的权力,这是个很现实的问题。</br>  不止于此,就连他推荐去中枢,与他私交甚好的牛仙客,都写信回来说,那位“方郎君”来了河西后,一定要好好照料着,不能疏忽让对方生病受伤了。</br>  一大堆人都这样,他这个河西节度使还能怎么办?</br>  可是,现在崔希逸就是想照顾一下那位“方郎君”,都找不到对方的人了!</br>  自从出关中后,各地的驿站,就没有那一位的通关记录了。</br>  也就是说,要么这位方郎君在路上出事了,根本没有途经更西边的驿站,要么……就是他混进别的官员的随从队伍里面,根本不需要把通关文书拿出来!</br>  从目前的情况看,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br>  在大唐,奴仆等同于货物,只要不是那种“相貌雄奇”的奴仆,驿站的驿卒根本不会过问,多个随从少个随从都无所谓的事情,只要不超过官员对应的品级就行。</br>  “来人啊!”</br>  崔希逸对着门外喊了一声。</br>  “节帅请吩咐。”</br>  一个文吏走了进来,叉手行了一礼。</br>  “去河西各乡各里,张贴文榜,看谁见过那位方郎君了。”</br>  崔希逸痛苦的揉捏着自己的太阳穴说道。</br>  “节帅,贴文榜没问题,但找到的希望却很渺茫啊。我们不知道那一位长什么样,就只知道一共四人,两个成人两个孩童,这如何好找?”</br>  “没办法难道不会想办法?”</br>  崔希逸不耐烦的骂了一句。</br>  平日里他性格温和,但最近一件件的烦心事,搞得他实在是烦躁得想打人。</br>  先是他与吐蕃将乞力徐约定好了两国在河西边界互不设防,对方也答应了下来。结果自己的副将前去朝廷述职的时候,反倒是建议唐庭背信弃义玩偷袭!</br>  好死不死的是,李隆基居然同意了此举。无奈之下,他只得命赤水军南下偷袭吐蕃人,打得乞力徐孤身逃走。但吐蕃不是突厥,他们回血的速度远超突厥这样的游牧民族。还不到半年,吐蕃就回过劲来,开始频频通过祁连山孔道偷袭河西走廊!</br>  搞得崔希逸疲于奔命的应付。</br>  现在还多了个“方衙内”要伺候,崔希逸只求这位千万别闹事,也千万别出事,不然的话,后面的事情很难圆场了。</br>  ……</br>  会州(州治在甘肃靖远附近)是凉州东面最后一站,唐庭为了以防万一,比如说河西局势崩坏不可救药,在会州以西不远的黄河设立了乌兰渡口。</br>  黄河西岸靠近凉州一边,建起了乌兰关,而黄河东岸一边则建立了会宁关。两关相望,扼守两岸,中间是蜿蜒而壮阔的黄河。</br>  此时此刻,方重勇一行人,跟在“独孤判官”独孤峻的队伍里面,一路混出了乌兰关。接下来一直到凉州城之间,已经不再有任何一间驿站可以提供住宿了,可以说这是一段最辛苦的旅程。</br>  当然了,朝廷官府的驿站虽然没有,但民间的“铺”还是有很多的,只是需要自费,而且服务也没那么周到罢了。</br>  这些铺子出名的大如普通驿站,甚至还有超过的。但小的也就一间院落,仅仅可以提供饮水和简单的吃食。</br>  当初,方重勇请独孤峻和高适过来喝酒结交,本就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没想到大唐风气开放,对于这样的邀约,谁都不会拒绝,更别提方重勇的后台如此雄厚了。</br>  独孤峻话不多,从头到尾都没有说几句,倒是高适听闻方重勇一行人要去河西后,很热情的为他们介绍凉州的风土人情。</br>  大概是他说话太好听,方重勇一拍脑门,当即给高适写了一封推荐信,然后说:“幽州方节帅求贤若渴,别人的话他或许不听,我这个家中独子的话多少还是有点分量的。你可以拿着这封信去幽州节度府里面混个一官半职什么的。”</br>  高适大喜,连忙拜谢,倒是独孤峻一路冷眼旁观,并没有发表什么意见。</br>  等高适离去后,方重勇又提出等出关中后,他们一行四人扮做独孤峻的奴婢随行,这个要求也被独孤峻欣然允诺。</br>  “西风烈,长空雁叫霜晨月。</br>  霜晨月,马蹄声碎,喇叭声咽。</br>  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br>  从头越,苍山如海,残阳如血。”</br>  方重勇回头看着夕阳下的乌兰关,感慨的吟诗一首。</br>  “好!贤弟文采斐然,不愧是方节帅之子啊!”</br>  身后传来独孤峻的鼓掌的声音。这位“独孤判官”虽然在马嵬驿里对方重勇并不热情,但一路下来,二人已经熟络到称兄道弟。方重勇少年老成又睿智聪慧,让独孤峻是自愧不如。</br>  “贤弟藏于我队伍之中,莫非是怕被人暗算?”</br>  独孤峻一脸古怪的询问道。他觉得很奇怪,方重勇的父亲是幽州节度使,岳父的赤水军军使,而一般担任赤水军军使的人,按照潜规则,很快就会接任河西节度使。</br>  最最保守的估计,方重勇身后也站着一个半节度使啊!想想都让人害怕!</br>  这种人不横着走就很低调了,偏偏面前这位还怂得要躲别人队伍里面冒充奴仆。</br>  “独孤兄这是有所不知了,出门在外,江湖险恶,小心驶得万年船。穿着胡匪衣服的人,可未必是真胡匪啊。”</br>  方重勇感慨叹息道。</br>  独孤峻微微点头,这倒是句实在话。如果明火执仗的杀方重勇,那自然是天下之大哪里也去不了,李隆基也保不住这个人。但可不可以偷偷的杀呢?</br>  没被发现的犯罪,那就只能叫意外,不是么?</br>  长安到河西之间这么长的路,地下埋骨的,只怕也有很多枉死之人吧。</br>  “贤弟居安思危,令人佩服,只是……”</br>  独孤峻欲言又止。</br>  这话他早就想问了,只是一路上二人相谈甚欢,没顾得上这一茬。</br>  “独孤兄有话不妨直言。”</br>  方重勇微微点头说道。</br>  “高适此人,趋炎附势之辈。他虽一路讨好于我,但我也不敢向上官随便举荐他。</br>  贤弟虽然可以将其举荐到幽州节度府任职,但以后他万一作奸犯科,方节帅亦是要受连带责任。”m.biqubao.com</br>  独孤峻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相信以方重勇的聪慧,绝对明白自己在说什么。</br>  高适你不过才认识一天,算是初次见面。</br>  处世之大忌,莫过于交浅言深。伱连高适是什么人都没搞明白,怎么能这样把老爹往死里坑呢?</br>  “放心,我父双目如电,牛鬼蛇神在他面前自会现行的。”</br>  方重勇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说道,没有把独孤峻的话当回事。</br>  看到他这个态度,独孤峻着急的跺脚道:</br>  “我这么说吧,给我写送别诗的人除了高适,还有那个名满天下的李白呢。</br>  但是那又怎样,你以为他们是真心想与我为友?他们不过是想着我能向上官引荐他们而已。如果我身上没有一官半职,或者不是判官而只是小小的参军,你看他们还会不会搭理我。</br>  即便这些都不提,写诗写得好就会做事么?</br>  那不一定的!</br>  我们这些节度府内的官员,都是要能扛得起政务的。要不然就是害了自己,也害了欣赏举荐自己的上官。”</br>  判官是有朝廷编制的职务,并非是节度使所能招募的。节度使只有建议权,没有决定权。</br>  所以,独孤峻当了这个官,说明他背后也有人鼎力支持。</br>  看得出来,独孤峻没有很看得上高适,哪怕后者舔他舔得很卖力。也有很大可能,独孤峻也看不上李白。</br>  或许他很认同这些人的诗才,只是写诗和做官的事业,毕竟是两回事啊!</br>  唐诗在史书上留下了璀璨的记忆,但这并不能抹除很多诗人们时常要卑躬屈膝的去讨好和迎合权贵。</br>  甚至是比他们地位略高的一些官员。</br>  讽刺的是,盛唐时期的很多名篇,都是跪舔超常发挥舔出来的。</br>  而独孤峻看得起方重勇的原因,除了性格外,那就是:这孩子九岁就敢来河西历练,还能弄到一官半职和挽郎的身份,那么十年后,二十年后,他会有怎样的地位?</br>  联系一下他的背景和后台,就更不用说了。</br>  世上哪里有无缘无故的爱啊!方重勇混在独孤峻队伍里,还不是为了掩藏自己的行迹,他又单纯到哪里去呢?</br>  二人坐在马车里闲聊,时间过得很快,一下子就到了晚上。</br>  “这条线路原本有新泉军维持通道,但开元三年就已经被降级为守捉,现在甚至连驻地都搬到乌兰关里面了。如若不是这样,我们这一路倒也不用露宿野外。”</br>  独孤峻忍不住抱怨道。</br>  从前凉州到乌兰关之间大唐是设置有一军维持通路安全的,顺便在驻地也为过往商贾和官员提供一些便利以补充军费。</br>  但后来驻地的生态环境恶化,导致行政降级为守捉。又因为乌兰关无论是地理位置还是自然条件都远胜新泉军原驻地,这样又导致新泉军差点改名叫乌兰军,新泉军驻地搬迁,成为了地地道道的“要塞军”。</br>  反正不管怎么说,河西走廊到长安之间的丝绸之路,出现了一段距离比较短,却又实实在在的破绽。</br>  对于方重勇他们来说,终究还是那句话:小心驶得万年船。</br>  哪怕快到凉州城了,也不意味着可以高枕无忧。</br>  方重勇赶到了新泉军原驻地之后,一行人选择在一条河水很浅很缓,只有春夏涨水时才有水流的河边扎营露宿,并点起篝火,用马车和马匹勉强围起来半个圈,这也是逼不得已。</br>  稍稍远离了新泉军遗弃的土屋。</br>  他们选择黄昏出乌兰关,走到新泉军驻地附近再歇脚扎营,第二天赶路赶一天,无须入夜便能抵达凉州城。新泉军原驻地的位置安排就是这样的巧妙。</br>  如果清晨出乌兰关,则到夜晚不得不扎营的时候,队伍会正好位于吐蕃人游骑的活动范围内。</br>  两害相权取其轻,独孤峻的选择没有任何问题。</br>  正当众人围着篝火随意闲聊之时,远处传来马蹄声,从大路上奔腾而来,由远及近!</br>  “唐军不会在夜里巡逻驿道,一定是胡匪!快躲起来!”</br>  独孤峻面色大变,没想到才出乌兰关就遇到这种事。</br>  这里是不会有吐蕃人的,但假扮吐蕃人企图浑水摸鱼的胡人,却不能排除!还好他请了十几个护卫,如果出事了可以稍稍抵挡一阵子。</br>  第一更,让我们荡起双桨。</br>  (本章完)</br>  www.yetianlian.cc。m.yetianlian.cc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本文链接:https://www.picdg.com/158_158016/69049714.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