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迷中的子衿好像深陷于梦魇之中,嘴里喃喃不清地呓语低泣,含混着悲伤的乞求。</br> 从前的子衿几乎没有在他面前流过泪。</br> 他阴沉沉的双眼里,总压抑着深不见底的幽暗怨恨。</br> 歇斯底里发疯的,不甘痛苦哭泣的,是李隐尧那个人格。</br> 楚渊回想起许多年前,在海岛中救起子衿后,他们短暂生活的时光,才恍然意识过来,那个时候的他,就是不会哭,更不会笑。</br> 但或许是那天的霞光太温柔,楚渊望着在光晕里睁开眼睛的他,觉得无比美好。</br> 就因为这一眼,他付出了五年的颠沛流离,以及如今的痛苦纠缠。</br> 不知过去多久,一只冰凉的手轻轻的,颤抖地握住他。</br> 小心翼翼得像是害怕惊扰了某个梦境。</br> “阿渊……”</br> 楚渊低垂的长睫微动,收回四散的思绪。biqubao.com</br> 他抽回手。</br> 子衿脸色一白,无措地蜷握起空落的掌心。</br> 醒来看到楚渊时的欣喜消失殆尽。</br> 楚渊伸手摸索着拿起放在床头矮柜上好一会儿的药碗。</br> 他语气冰冷淡漠:“醒了就喝药吧。”</br> 说话中,楚渊微俯下身,另一只手伸出准确地穿过子衿后颈,将他从床榻半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br> 这番少见体贴几分的举动,让子衿一时失神怔愣,见他递了碗过来,便下意识接过,顺从地喝了下去。</br> 似乎哪怕这是一碗毒药,只要是楚渊递给他的,他都能毫不犹豫且乖巧听话地喝完。</br> 苦涩微凉的药汁滑入喉咙。</br> 子衿却感觉到了久违的甜。</br> 他小心翼翼屏息着,双手捧着药碗,一小口一小口喝得很慢,或许是想延长一点此刻靠在他怀里的时间。</br> 眼见楚渊沉默不语,子衿习惯性地找话题。</br> “这个药……是他们送过来的吗?”</br> “嗯。”楚渊道,“慕公子救了你,药也是他开的。”</br> 子衿怔了怔,“他们……是打算放过我们了吗?还是……”</br> 楚渊似是讥讽地笑了:“你是想说,还是暂时救你,然后再逼迫你我自相残杀,最后放过活下来的那个人是吗?”</br> “不是谁都如你一般,总想着如何报复他人。”</br> 子衿捧着碗的手颤了颤,脸色苍白地低下头,抽痛的心里升起了一股无措自卑的情绪。</br> 他知道自己是个卑劣的人。</br> 曾经因为他的自私和执念,险些葬送了楚渊的性命。</br> 没有人会喜欢这样的他,于是连当初对他爱意满满的楚渊,也终究彻底寒心失望。</br> 如果楚渊当初救的,是慕风衍的话,恐怕爱上的会是他吧?</br> 子衿喉口苦涩,哑声说:</br> “我知道自己罪孽深重,因此也从未敢奢求任何人原谅,他们即便要向我报仇也是理所应当的,只要他们肯放过你,我便已感激不尽了……”</br> 此后一连好几天,除了守在门外的侍从,段无洛师徒俩也未再出现过。</br> 他们的药,每日都会送过来。</br> 与其说是软禁楚渊和子衿,倒不如说是让他们养伤。</br> 子衿身体渐渐恢复,躺了几日也已能下床活动。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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