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了两个时辰,子衿才从镇上回来。</br> 因来回费时间,也不太方便,所以子衿一次性买了不少药,连同治疗眼睛需要用到的药都一并买了。</br> 叶空青从屋里出来迎他,见状一愣。</br> “买这么多药?”</br> 子衿低声说道:“多买一些,就不用来回跑了。”</br> 叶空青看到他脸上的疲惫之色,说道:“你先歇会吧,药拿给我去煎。”</br> “我去煎就好……”</br> 叶空青打断他的话:“都这时候了你还跟我见外什么?你今早起来到现在,恐怕都没顾得上吃东西吧?我方才带了些吃的过来,放在堂屋里,你去吃点东西休息休息,你要是病倒了的话,楚渊可就没人医治了。”</br> “刚刚我劝动了楚渊,他答应让你治眼疾了!”</br> 子衿微怔,心中压着的大石头总算落下一块。</br> “他当真同意了?”</br> 叶空青道:“那还有假,难得楚渊这次会松口同意,希望他能好起来吧。”</br> 只要阿渊不排斥医治,子衿便有把握医好他的眼睛。</br> 子衿拿着剩下的药到屋子里,他下意识放轻了脚步,目光忍不住往房间那边看去。</br> 房间内静悄悄的,楚渊应该是在休息。</br> 尽管他刻意放轻了脚步,可这两天因下雨天气潮湿的缘故,加上又没怎么顾得上休息,子衿腿上的旧疾一直疼着。</br> 在迈过门槛的时候,疼痛的那边腿忽然使不上力,脚步踉跄了一下,撞到了一旁的凳子。m.biqubao.com</br> 他及时稳住身形,小心把凳子扶住,但还是不免发出了响声。</br> “是无名公子吗?”房间里,传出楚渊淡漠的声音,“我身子有些不适,能否麻烦你进来看一下?”</br> 子衿闻言,心中顿时一紧,他顾不上许多,匆匆把药放下,快步往房间里走去。</br> 楚渊躺在床上,脸色依旧苍白,眉头轻皱着,看起来似乎真的是不舒服。</br> 关心则乱的子衿进来时,差点就要说出话,幸好他还存了些理智,在最后关头闭上了嘴。</br> 他伸出手,正要给楚渊把脉之际,楚渊倏地扣住了他的手。</br> 那冰凉的指尖,摩挲着手腕上的疤痕。</br> 楚渊脸色沉了沉,手掌无意识捏紧,神情既怔忪又讥讽。</br> “是你吧,子衿。”</br> 他一字一句,似恨似怒地挤出这五个字。</br> 当初子衿手脚筋被挑断,后来虽然伤势已恢复,可也留下了伤疤。</br> 之前他化名为柳青留在楚渊身边时,楚渊很少主动去触碰他,因此便没有发现他手腕上的伤疤。</br> 如今从叶空青的话里听出端倪,楚渊已在这里待了两年,叶空青多次为了寻医治眼睛,他要是真有什么会医术的朋友,早就将他叫来了,何必要等上两年。</br> 更何况,这世上哪儿会那么巧,总是有口不能言的人出现在他身边呢?</br> 楚渊心存怀疑,想要验证自己的猜想,自然要去检查他的手腕是否有伤疤了。</br> 楚渊从前那般细心地照料过他,子衿身上的每一处伤痕,他都很熟悉。</br> 子衿苍白的脸上,闪过无措和慌乱,他僵硬着身子不敢动。</br> 楚渊神色越发冰冷,他语气讽刺含怒。</br> “你又想装哑巴骗我?”</br> 子衿吓得一颤,慌忙说道:“不、不是的……我没有想骗你。”</br> 听到熟悉得仿佛深刻进骨髓里的声音,楚渊呼吸逐渐加重,手指攥得更紧,似乎要为了压制住瞬间翻涌凌乱的心绪。</br> “你可真是阴魂不散啊,这次甚至还串通了叶空青来合伙骗我?”</br> 他每一句冰冷讥讽的话语,都像是无情戳向子衿的冰锥,寒意与疼痛传遍全身。连手腕被捏疼的感觉,相比之下都显得微乎其微了。</br> 子衿眼睫轻颤着,泪水滚过苍白的面颊。</br> 情绪起伏剧烈,楚渊只觉得上腹的位置又开始绞痛了。</br> 他寒着脸色,甩开子衿的手。</br> “我再说最后一遍,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赶紧走!”</br> 这是子衿最怕听到的字眼。</br> 三年来,他每次噩梦惊醒,都是楚渊冷酷无情地赶他走的画面。</br> 子衿神色悲戚又惊恐,削瘦的身子痉挛轻颤着,紧紧攥着楚渊的衣袖。</br> 他卑微地恳求道:“阿渊……别赶我走,求求你……”</br> 楚渊一只手按着肚脐上方,那个绞痛不休的位置,他脸色苍白冰冷,从子衿手中抽出自己的衣袖。</br> 他似乎连一句话都不愿再与他说。</br> 子衿一颗心不断地往下坠,狠狠摔入黑暗寒冷的深渊,被窒息沉重的绝望包围。</br> 这时,叶空青来到房间里,察觉到了气氛不对。</br> “你们……这是怎么了?”</br> 楚渊冷冷抬眸,沉声道:“叶空青,你是觉得我眼瞎了,怎么骗我都行是吗?”</br> 叶空青心中一咯噔,楚渊这么快就识破无名兄的身份了?</br> 他咳嗽了声,干笑道:“那个……说骗你倒也不算,无名兄的确是我刚认识的朋友……你都已经答应我会配合治疗,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可不能食言啊!”</br> 楚渊冷冷道:“失明没什么不好,至少不用亲眼见不想看到的人。”</br> 子衿脸色更苍白几分,心口抽疼得几乎难以呼吸。</br> 阿渊他……就那么厌恶见到自己?</br> 甚至宁可一辈子看不见吗?</br> 子衿喉口涌上一股腥甜,又被他强制压了回去。</br> 他笑得悲戚而绝望,凄迷空洞的目光眷恋地凝视着楚渊的面容。</br> “是我害了你双眼失明,阿渊……我求求你,让我治好你的眼睛。你既然不想见我,那待你好了以后,我会立即离开……从此绝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br> 子衿将一柄匕首塞进楚渊手中,握着他的手连带匕首抵在自己心口。</br> “或者你现在一刀杀了我,我也好尝还了你当初受的那一剑,你也不用再担心我阴魂不散地缠着你了……”</br> 一旁的叶空青直接被这转折的情势吓了一跳,这两人到底结了什么恩怨,居然严重到要动刀子的地步?!</br> 楚渊浑身一僵,想抽回手,子衿却抓得很紧,挣动间只听见叶空青紧张惊慌地在一旁连声劝个不停。</br> “你们有话好好说啊!何必要动刀?无名兄你都流血了……真不要命了吗!”</br> 楚渊面庞紧绷,冷冷地道:“你真以为我不敢捅下去是吗?”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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