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长知情,铁定不会告诉顾正臣,这事还不能直接找朱元璋去要名单,毛骧、杨宪又死了多年……</br> 调查到这一步,已经走到了死胡同。</br> 顾正臣捡起箭,转身看向跟过来的廖永忠:“你不可能一个名字都不知道吧?”</br> 廖永忠言道:“凌说,他也是净罪司的人。”</br> 顾正臣愣了下,无奈地将箭送到箭壶里,摘下箭壶:“凌说、杨宪、高见贤他们这些检校出身的官员,在洪武三年的时候就死了。你现在说这些,我找谁去调查?”</br> 廖永忠沉默了,见顾正臣将弓与箭壶放了回去,问道:“你确定有人收买了当年净罪司的人?”</br> 顾正臣仰头看着阴晴不定的天色,怅然道:“我不确定净罪司的人去了哪里,为谁所用了。但我确定,洪武十四年罗根夫妇的死,洪武十五年江浦知县王恩越一家人的死,绝不可能来自上面的命令!”</br> 朱元璋要杀罗根夫妇灭口,用不着以诡异的方法将人弄死,随便找个借口带走,或者是直接丢长江里弄个失踪不是更好?</br> 至于江浦知县王恩越一家人,那更不可能了。</br> 朱元璋是杀过不少贪官污吏,手段残忍,凌迟剥皮都愿意用,但朱元璋要处死一个知县,会让其死得明明白白,不可能让人稀里糊涂地放一把火烧死。</br> 何况事发在信访司出现问题之后,一定是有人担心王恩越经不起查,泄露出去什么秘密,这才提前一步灭口。</br> 事发后,刑部、督察院、锦衣卫都出动了。</br> 朱元璋也知道自己去调查江浦案,他是支持的,这些都说明了一点:背后不可能是朱元璋。</br> 这太低级了啊。</br> 老朱以前是王,让人暗地里做点不干净的事还能理解,现在是皇帝了,干不出来如此低级的、也不符合逻辑的事。</br> 顾正臣叹了口气:“德庆侯,你知道我最担心的是什么吗?”</br> “什么?”</br> 廖永忠询问。</br> 顾正臣进入走廊,心事重重:“净罪司的人做过许多见不了光的事,所以一旦案件中有他们卷入,必然会遇到一堵墙,让人知难而退。你说——使用净罪司人手作案的幕后之人,他知不知道这堵墙的存在?”</br> “嘶——”</br> 廖永忠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抬手道:“你的意思是?”</br> 顾正臣苦笑着:“是啊,若是幕后之人知道净罪司的存在,并利用净罪司背后的这堵墙做事,你说他的心思该是多么恐怖!”</br> 廖永忠浑身发冷。</br> 这个假设,令人不寒而栗!</br> 知道净罪司,利用净罪司,这就等同于,直接拿皇帝做挡箭牌,他完全可以肆无忌惮做许多事!</br> 顾正臣坐了下来,揉了揉眉心:“还有啊,刑部尚书开济,那可是判决如流的人物,刑部多少积案不是他破的,可为何到了江浦这案子就破不了了?到底是他没发现任何线索,还是看到了这堵墙,不敢继续查下去了。”m.biqubao.com</br> “这些事背后的真相如何,我不清楚。但我总感觉,若是不将此人揪出来,他一定还会再次出手。只是下一次,就不知道死的是哪一家人了。只可惜啊,拿不到名单,一切都无从谈起。”</br> 廖永忠知道顾正臣的难处。</br> 李善长倒台,被削爵,这都与顾正臣有些关系,毕竟是他将李存义给抓起来的,两个人关系不好,李善长还能以保护皇帝的名义闭口不谈。</br> 这事又不能直接去找朱元璋,真敢去武英殿要名单,他这镇国公能退回泉州县男就谢天谢地了……</br> 有些事见不得光,自然也不能见文字,不能见人言。</br> 顾正臣闭上眼,有些心力憔悴:“十七年前的案子,过去太久了,已经没办法追寻。两年前罗根夫妇案子,原始卷宗没了,一些细节也缺失严重。一年前江浦知县一家人焚死的案子,也随着一把大火无法查清。”</br> “说起来,这些人做事还真是干干净净,对得起净罪司的净这个字。只不过——他们有什么罪?这些动手的人,又凭什么去净罪!德庆侯,这案件我会一直追查下去!”</br> 廖永忠面露挣扎之色,咬牙道:“凌说是净罪司的人。”</br> 顾正臣睁开眼,眯着一道光:“他死了。”</br> 廖永忠摇了摇头:“我知道,但他还有家人。”</br> 顾正臣并不抱有希望:“这种事,凌说不可能告诉家人,作为检校,最基本的就是保守秘密。”</br> 廖永忠上前一步,轻声说:“凌说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他知道胡乱攀咬的下场,所以在他死之前留下了一些布置。我听说,他有一个弟弟名为凌言,在凌说死后多年还能收到凌说的信件。”</br> “凌言?”</br> 顾正臣紧锁眉头,这个名字有点耳熟。</br> 廖永忠继续说:“当然,这也可能是道听途说,十年前还有人说起这件事,不过后来就没消息了,也不知道这凌言是死是活。总之,凌说会不会在遗留的信件里透漏一些什么秘密,你能不能找到凌言,那就看你的运气了。”</br> “凌言,十年前,他可有官职?”</br> 顾正臣看着廖永忠。</br> 廖永忠思索良久,最终摇了摇头:“好像是在某个县衙当典史,不对,也可能是巡检,忘记了,时间太久了,他还是个小人物,我哪记得住。”</br> “巡检,凌言?”</br> 顾正臣突然想了起来。</br> 在自己收到句容知县的任职文书之后,出藤县乘船抵达台庄时,遇到过一个巡检便叫凌言,当时他还借巡察之名拿走乘船之人财物,后来对付响马时,凌言也出了力,立了功。</br> 当时凌言是说他有个哥哥叫凌说,还让自己在金陵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时找凌说去。</br> 这也是十年前的事了。</br> 当年自己还疑惑,凌说早就挂了,凌言为何还以为凌说没死,现在被廖永忠一番话解开了疑惑。</br> 感情凌说死是死了,但还留下了许多信件,安排了人隔一段时间便寄信给家人。只不过这一手无关紧要,所以查了查,就没人在意了。</br> 这种法子后世人也有用,觉得自己不行了,提前写好邮件,每年哪天邮寄出去……</br> 算不上高明,但这是挂牵。</br> 凌说会不会在一封封的信件里透漏出一些净罪司的事,留下一些蛛丝马迹,这确实不好说,但顾正臣已经没其他路可走了,只能顺着这条线查一查,碰碰运气。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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