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府衙。</br> 同知吴一川拖着疲惫的身躯返回府衙，刚进二堂，就看到了神情异样的府尹曾朝佐、同知罗乃劝，倒了一杯茶咕咚了两口，叹道：“一些乡里因为点纠纷，也大打出手，甚至引动了两个宗族的人互殴。”</br> “曾府尹，罗同知，若不是府衙的人及时赶到制止，说不得能打出人命来。说到底，这事还是怪那王家，人家祖坟就埋在那块地里，你买了地，怎么能不让人上坟，还强行要让人迁坟，不合情理啊。”</br> 曾朝佐咳了一声，起身走向吴一川：“吴同知，这件事交给罗同知办吧。”</br> “为何？”</br> 吴一川不解。</br> 之前让我去办事，现在事都要办成了，你让他接替，啥意思，抢功劳？</br> 曾朝佐将手中的文书递给吴一川，带着几分敬意说：“你还是赶紧去吏部吧，官家的调任文书已经送来了，恭喜了，吴知府！”</br> 罗乃劝拱手，眼神里满是羡慕：“恭喜！”</br> 自己在这应天府衙好几年了，还没高升，看看吴一川，自从庆元抗击天花成功之后，他虽然脸毁了，丑得有些吓人，可这升到同知才多久，这就升任知府了啊。</br> 吴一川茫然地接过公文，打开看去，不由皱眉：“山西平阳知府？”</br> 曾朝佐啧啧两声：“整个山西，唯太原府最大，其次便是这平阳府，那可是容易干出政绩的地方。吴兄此去平阳，怕是不出三年，便能重返金陵，位列堂官！可谓前程似锦啊。”</br> 罗乃劝直点头：“看来你在庆元吃的苦，终还是熬出了。来人说了，让你收拾下，速速前往就任。”</br> 吴一川虽然不明白这份调令怎么来的，自己还没在应天同知这个位置上干三年，怎么就突然晋升了？</br> 不过——升官谁能不高兴。</br> 吴一川谢过两人之后，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平阳现任知府？”</br> “哦，陛下以其年老，让其致仕了。”</br> 曾朝佐回道。</br> 吴一川拱手，拿着文书便离开了府衙，前往吏部，刚进吏部便碰上了尚书李信与侍郎陈敬。</br> 李信一看这张脸就知是吴一川。</br> 金陵文武，就他这一张脸毁容了。</br> 李信看到吴一川，一张脸冷了下来，肉笑肉不笑：“吴同知高升，可喜可贺啊。”</br> 吴一川赶忙行礼：“不敢劳李尚书、陈侍郎亲迎。”</br> “他们不是来迎接你的，想什么呢？”</br> 声音从吴一川身后传出。</br> 吴一川脸色一变，这声音耳熟，转身看去，果然是他！</br> 李信、吴一川等人行礼：“见过定远侯。”</br> 顾正臣抬了抬手算是回礼，从袖子里拿出一份文书递给李信：“李尚书，辛苦了。”</br> 李信接过文书看了一眼，眉头紧锁：“定远侯，这里面的名字不少啊，之前可是送来了——”</br> 顾正臣摆手打断了李信的话：“李尚书，要弹劾，要反对，去武英殿找陛下，我来这里只是送上名单。吏部怎么做我不管，但这名单上的人少一个，我不答应。告辞。”</br> 现在身上挂着勾结勋贵，结党营私的罪名，这个时候可不敢给文官好脸色看。</br> 生冷一点，对彼此都有好处。</br> 李信看着离开的顾正臣，咬牙切齿，这份强势压得人喘不过气啊。</br> 看到吴一川，李信心头的气更盛了，甩袖道：“吴同知，这攀附的本事跟谁学的啊！”</br> “攀附，我？”</br> 吴一川茫然地看着李信。</br> 李信转身离开，侍郎陈敬哼了声：“若不是攀附，你如何升知府？”</br> 吴一川脸变得铁青，我攀附谁了？</br> 追上前，挡住两人去路。</br> 吴一川肃然道：“今日不将话说清楚，便是诬陷于我！我虽只是个同知，那也是朝廷命官！”</br> 李信冷冷地盯着吴一川，将手中的文书晃了晃，愤怒地喊道：“你说是谁，谁有本事能将你塞到平阳府当知县去？若是陛下，我等无怨言！可现如今，这吏部不是我等说了算，而是此人！今日我便要上奏折致仕，这吏部尚书，我不要了！”</br> 吴一川震惊不已。</br> 定远侯？</br> 是他将自己安排到了平阳当知府？</br> 吴一川捏了捏手中的文书，朝着吏部门外走去，追上了准备上马车的顾正臣，不安地问：“定远侯，我这次升迁，是你的安排？”</br> 顾正臣摇了摇头：“确切地说，是陛下的安排，我保举的你。”</br> “为何？”</br> 吴一川不明白。</br> 顾正臣登上马车，掀开帘子看着外面的吴一川：“为何，因为你心里装着百姓，平阳府正需要你这样的知府。有句话我可以说在前面，平阳府的情况可比应天复杂得多，要处理的事很是棘手。”</br> “若是你觉得自己的能力还不能胜任，或着说我的保举让你蒙羞，你大可上文书请辞。至于吏部那些人的话，呵呵，他们估计也在吏部待不了几年了，不必在意。”</br> 吴一川看着缓缓离开的马车，嘴角动了动：“陛下的安排，自然还是要去一趟的。保举之恩，我记下了。”</br> 武英殿。</br> 李信声嘶力竭地控诉顾正臣的恶行：“吏部之权为定远侯所夺，任意安插门生弟子与亲信，有控制地方之嫌啊，陛下若是一律恩准，臣愿致仕！”</br> 朱元璋看了看李信一眼，合起一本公文：“定远侯交给你的那份名单朕看过，皆是格物学院的人才，安排至各地充任县丞历练，连个知县都没有，你认为就这点布置，便能控制地方了？”</br> 李信喉咙动了动：“陛下，这些人可都是定远侯的弟子啊，他日一旦起来，朝堂之上满是他的爪牙，谁还敢说他一句不是？十年之后权臣当道，国之危矣！”</br> 朱元璋叹了口气：“李尚书，言过其实了啊。朕的儿子也是定远侯的弟子，他们与太子之间不也是兄友弟恭？再说了，朕是格物学院的山长，这些人也是朕的学生。”</br> “按照定远侯的名单照办吧，另外，还有这份公文，将湖广布政使费震召回，调任山西左布政使，让他速速回京。至于接替费震的人员，你们吏部推选。”</br> 李信不明白朱元璋、顾正臣到底要干什么，这已经换了两个山西知府了，又增加了一个山西左参政，而顾正臣的那份名单里，其中也有不少是去山西各县当县丞的，还有去山东、河南、北平等地的。</br> 他们在布置什么，为何自己堂堂吏部尚书一点都不知情？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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