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了些许手信,顾正臣便站到了驸马府大门外,萧成站在身后,目光扫视着左右行人。</br> 眼见李祺走了出来,顾正臣一脸笑意,拱手上前:“李驸马都尉,一别经年,别来无恙。”</br> 李祺凝眸盯着顾正臣,他并没有穿官服,而是素服而至,冰冷之色被弯了的眼挤出了瞳孔,笑声撞在了顾正臣身上,旋即开口:“定远侯这种稀客大驾光临,令我这蓬荜生辉,来,里面请。”</br> 说着,李祺抓住顾正臣的手便往里带。</br> 亲切之举显得热烈。</br> 在这之前,顾正臣与李祺并没有过太正式的来往,大部只是见到,并没什么交谈,对李祺的为人处世、性格与能力,知道的并不多。</br> 想想也是,对上李善长这座山,谁还在意一旁的小石头。</br> 虽说是“发配”到了江浦,可这驸马府可不算小,走过几道门,才进入正院。</br> 春花含苞待放,想来再过半个月,这里也有景色迷人。</br> 顾正臣看着站在门口的临安公主,翟冠红衫,端庄肃然,上前行礼:“见过长公主。”</br> 临安公主含笑行了个万福:“定远侯莫要多礼,你不仅与东宫有亲,还是皇子、皇女的先生,要多礼,倒也是我来行礼。”</br> “不敢。”</br> “酒菜已备好,咱们坐下说吧。”</br> 李祺招呼着,分宾主落座。</br> 寒暄过,劝酒过。</br> 临安公主看了一眼李祺,含笑对顾正臣道:“江浦是个小地方,可不像是定远侯轻易踏足之地,今日突至,可是有事?”</br> 顾正臣看了看临安公主,目光转向李祺,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鱼肉:“我喜欢吃鱼,这味道不错,就不与公主、驸马客气了。这次来此,确实是有些事要办,江浦悬案,两位应该知道吧?”</br> 李祺眉头微动,对上了顾正臣那双锐利的目光,有些无法承受,便将目光移开。</br> 临安公主收敛了笑意,叹了口气:“这事在江浦应是家家户户皆知,说来甚是凄惨。定远侯屡破大案,这次来江浦,想来这悬案也能破了,将真凶缉拿归案,还这世间一个公道。”</br> 顾正臣挑出了一根鱼刺:“还世间一个公道——李驸马,这个公道,该不该还?”</br> 萧成目光如炬,盯着李祺的脸。</br> 神情凛然,拿着酒杯的手微抖了下,旋即稳了下来。</br> 李祺一饮而尽,定了定心神,迎着顾正臣的目光,镇定地说:“不该死的人死了,自然需要给一个公道。该死的人还没死——那这公道,还缺着呢。定远侯愿意补上,实乃江浦百姓之福,也能安民心。”</br> 顾正臣哈哈笑了起来:“死了的有冤,该死的没死。那没关系,死怨可昭雪而散,该死还没死的,我也能想办法——送他一程,就是不知道最后一程是砍头,还是如太仆寺丞那般,被凌迟啊!”</br> 临安公主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看向顾正臣的目光也有些不善。</br> 被凌迟的太仆寺丞那可是李祺的亲叔叔,这事对李家来说是一个伤疤!虽说李存义卷入谋逆,意图不轨,罪有应得,可这吃饭呢,提这事总归不合适。</br> 李祺的脸色也冷了下来:“是杀头还是凌迟,不是定远侯可定,而是父皇来定!”</br> 顾正臣端起酒杯,一扬头,哈了口气:“陛下来定?这话也不尽然全对,若非自身手段狠辣,十恶不赦,陛下也不会轻易将人凌迟了。我来江浦已经有几日了,调查过罗根夫妇之死,也调查过前知县之死。”</br> “说实话,这两起案件看似没有任何关联,但我隐约可以感觉到,这就是一起案件,只是现在缺少一点足以将两个案件并在一起的证据,或者说,有一条线被人隐藏了起来。”</br> “现在,我要去找这条线,一旦找出来,那死了的可未必有冤,该死的必然去死。正如临安公主所言,要还这世间一个公道。”</br> 李祺眯着眼,嘴角动了动:“定远侯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犀利不凡,那这杯酒,祝定远侯早日破案。”</br> 顾正臣斟满了酒,伸出酒杯:“多谢!”</br> 李祺低头夹着菜,询问道:“听说定远侯在广召商人至金陵集议,不知是为了何事,如此大动作?”</br> 顾正臣含笑:“李驸马不问问金陵议论最多的土豆、番薯,却关心起商事,这倒是出乎意料。也没什么,就是缺钱花了,让商人捐点钱财。李驸马手底下可有商户,派人一起去侯府,捐献个几万两如何?”</br> 李祺吃惊地看着顾正臣。</br> 捐钱,几万两,你他娘的这是公然受贿吧!</br> 这胆子也忒大了。</br> 二百多户商人,一户就是捐出一万两,那也有二百万两了,见过发财的,没见过你这样发财的,凌迟你三千刀也足够了……</br> 临安公主开了口:“定远侯说笑,我们落在江浦,孤苦无依,哪有商户投靠。不过父皇那里顾着情面,多少还是给了些俸禄,若是定远侯急需,我让人封个二百两送上。”</br> 顾正臣深深看了一眼李祺,转而对临安公主道:“长公主好意我心领了,要打劫,自然要打劫商人。对了,李驸马,不知前韩国公可还好?”</br> 李祺深吸了口气:“一切安好。”</br> 顾正臣拿出帕子擦了擦手:“那就好,今日就叨扰了。李驸马,可否送我一程?”</br> “自然。”</br> 李祺答应。</br> 辞别临安公主,顾正臣与李祺并肩而行,萧成落在后面。</br> 在抄手游廊中,顾正臣闻了闻空中的淡淡的花香,伸出手在虚空中抓了下,看向一旁的李祺:“李驸马,那根连接前知县一家人、罗根夫妇、陈钦自缢的线,我抓之后若是扯动一下,你会担心吗?”</br> 李祺冷笑两声:“怎么,定远侯怀疑这事与我有关,还是想说,这事是我做的?”</br> 顾正臣将手放下,背在身后:“与驸马有没有关系,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查到有关系的时候,那牵连可就太大了,江浦这里会有人出事,定远那里也会出事,还有——北炉镇的商人,他们也不能自保吧?”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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